說完,劉盈不再看癱軟在地、如喪考妣的劉濞父子,轉身拂袖而去。
留下父子二人在無儘的恐懼和絕望中顫抖。
他們明白,那五千人,完了。
他們最後的價值,就是被皇帝“合理”地消耗掉。
而失去了這最後的籌碼,他們的性命,也徹底懸於一線。
與此同時,樊噲率領五千兵馬,日夜兼程,終於抵達了煙雨朦朧的會稽郡。
與趙王劉如意、猛將項軒彙合後,老將軍迫不及待地想起了皇帝的錦囊。
在劉如意和項軒好奇的目光注視下,樊噲鄭重地取出第一個錦囊,小心翼翼地拆開火漆封印,取出了裡麵的絹帛。
上麵隻有一行朱筆寫就、力透紙背、殺氣騰騰的小字:
“整軍,即攻對馬島。此戰,無論勝敗,朕,不想看到他們回來。”
樊噲臉上的興奮和期待瞬間凝固了,他瞪大了眼睛,反複看了幾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一股寒意,順著脊椎骨猛地竄了上來!
他不是蠢人,隻是性子直。
這一刻,他猛然明白了陛下為何給他這五千“眼生”的兵馬,為何再三叮囑要到會稽才能拆看!
這五千人,根本就不是什麼精銳,而是陛下要清洗的、前吳王劉濞的舊部!
陛下是要借倭寇的刀,來除掉這些內部的隱患!
而自己,成了執行這把“借刀殺人”之計的鋒刃!
“陛下…陛下…”
樊噲喃喃自語,握著絹布的手微微顫抖。
他抬頭,看向一旁不明所以、還在摩拳擦掌準備打倭寇的劉如意和項軒,又看了看遠處那五千尚且不知自己已被命運宣判的士卒,心中百感交集。
有對陛下狠辣手段的驚悸,也有作為一名老將對士兵本能的些許不忍,但更多的,是對皇權無情和帝王心術的深刻認知。
最終,所有的情緒化為一聲沉重的歎息和軍人絕對的服從。
他用力攥緊了手中的絹布,眼神重新變得銳利而堅定。
“傳令!”
樊噲的聲音恢複了以往的粗豪,卻帶上了一絲冰冷的殺意,“全軍休整一日,備足舟船糧草!”
“明日拂曉,隨本侯——渡海,踏平對馬島!”
——
浩渺東海上,戰船林立,漢軍旌旗在鹹濕的海風中獵獵作響。
舞陽侯樊噲屹立船頭,花白的須發被海風吹亂,粗獷的臉上再無離開長安時的興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甸甸的壓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忍。
他身後,是五千名來自故吳地的士卒。他們或許曾追隨劉濞心懷異誌,但此刻,他們穿著大漢的戎裝,即將為大漢的疆土流血犧牲。
在樊噲這位老將軍樸素的概念裡,既然披上了這身皮,那就是大漢的兵,不該被如此輕易地送上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