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無坎坷。
這蘆葦湖和記憶中的已經不同……翠微子周身靈氣如野草放縱,伏蕩開一條供他疾行的小路。
片刻,來到湖邊。
水色映著長夜,不是畫中景,倒有無邊蕭瑟荒涼。
在哪兒?
翠微子遙望四方。
他的靈氣觸及草木之下的骸骨,其中有一部分是葬送在那一夜的人,他們的刀劍生鏽,還未完全腐爛,靜靜地埋沒泥沼中。
還有孩童,還有獸類……
翠微子靈氣縱橫,他還未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東西。
長風吹起他的衣袍,他目中浮起深思之色,看向眼前這片並不清澈的水麵。
靈氣聚攏而來,倏地隨波逐流,沉潛擴散。
這湖水是他意料之外的深邃,一直一直探不到底。他凝神,靈氣隨心,在水中生根發芽般更廣闊。
四周闃寂,浮光螢火的荒草中,無聲無息,揚起一絲一絲黑色的虛影。
瞬息。
萬千虛影化作藤蔓交織,遮天蔽月,絞向翠微子。
翠微子似乎渾然不覺,身形未動,口中忽然發出一聲奇異的嘯叫。
隨著這一聲,蘆葦與野草也活絡,瘋狂地與虛影此消彼長。以翠微子為中心,形成了一道弧形的、高聳的“城牆”。
抑或牢獄。
虛影被束縛,草木被糾纏,都寸進不能。
裸露的泥地散發出腥味,長風掠過湖麵。
漣漪抖開,一圈一圈,逐漸厚重。
嘩啦!
水幕衝天而起,淋漓的雨中,顯露出一道修長的身影。
的確是極“長”。
他披頭散發,一半白衣,一半儘染墨色,下半身不是雙腳,而是長長的、覆滿泥漿的枝丫,延伸至湖裡。
他在半空,揚手揮灑墨漬。
圍困住翠微子的虛影猛地收緊,猶如有了實體,攀沿其上的草木繃直而後粉碎,紛紛揚揚。
轟然聲響傳來,收成一束的虛影化開,卻見當中原本翠微子所在的地麵塌陷下去,成了一個深坑。
草木碎屑從華聚水眼前飄落。
他失色的眼珠緩緩地動了一動,像是乍醒,又無聲垂眸。
他知道那個“人”到了他身後,陌生的軀殼,熟悉的氣息。
翠微子凝氣如箭,蓄勢待發。
隻是幾乎在箭離弦的刹那,湖中翻起巨浪,潑灑作滔天水墨,縱橫二人之間。
翠微子麵上閃過訝異之色,指尖靈氣一轉,負手淩空,周身忽地釋出萬鈞之力,滾滾沒過流動著的水墨。
水墨滯澀。
翠微子深深呼吸,仿佛吐出胸中最後一分濁氣。
他的雙腳也迅速伸展,成了藤蔓、成了無儘的枝丫,牢牢地紮入水中。
水麵開了鍋似的翻湧起來,驀然枝丫周旋、瘋長、相互撕扯,沒有刀兵錚錚之聲,反倒是哢嚓,哢嚓,呲——一如掐斷咽喉給人窒息感。
這是一場寂靜的死戰,勝負比想象中更快,更分明。
翻湧的水浪起初還是雪白,不知不覺深邃下去,墨色自下湧上,血一樣氤開,覆著枝丫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