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無昭幾乎成了個血人,呼吸起初急促,此刻漸漸弱下去,平常沉靜如水的眸子也失神渙散。
翠微子將刀抽出,割向卓無昭咽喉。
他不會讓這個人再有任何喘息的機會。從見到這個人的第一眼,他就感覺到危險。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直入深心的危險。
他不是沒有動過惜才的念頭。林照——或許這並非真正的名字,但不重要,這個人的天分不比華聚水差,打磨一番,會是個非常好用的分神軀體。
然而他不想試錯。華聚水已經是一次錯誤。
與華聚水的記憶不同,其實早在百星宴之前,他就數次試圖侵染華聚水的神誌。
隻是華聚水的心性和天賦實在蠻橫到詭異——對於人情的缺失和過分的專注,使得他自然地抗拒兼摒棄所有雜念,也使得他時而敏銳至極,時而遲鈍無比。
百星宴,實則是陰謀者的孤注一擲。
若華聚水終究脫離掌控……
翠微子沒有讓自己再想下去。那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儘管過程有些曲折,時間拉長,但一切仍然順利。
放任華聚水自由成長所帶來的富餘,他也笑納。
到這一步,他所獲得的比預想中更多。他可以不必躲在山裡,汲汲營營,他會建立新的功業,擁有更多,就在不久之後。
他割下了卓無昭的頭顱,恍惚間,這成了他未來的戰績。
這“戰績”兩行血淚,睜著眼,失色的眸子望著他。
是華聚水,還是……他?
瞬息,翠微子聽到自己一聲心跳如鼓。
他像是察覺到什麼,扔開頭顱,提刀轉身。
周遭的環境未曾改換,每一塊山石、每一株草木、乃至每一滴水,都在它原來的位置,但是它們變作墨色,深淺濃淡,似虛還實,意蘊無窮儘。
蒼蒼水邊坐了一個人,也回過頭,依稀是熟稔樣貌。
是他?
還是,華聚水。
翠微子隻覺得今日的山中格外寒冷,讓他連血液都結冰。
是什麼時候?他一直一直陷在畫裡——他什麼時候踏入畫裡?
他明明已經足夠小心,華聚水的幽幻之術是他所傳授,林照的攝魂之術他早就借分神軀體領教。他藏起自己因水而生的本質,讓華聚水和林照都以為找到克製他的法門。
所以當華聚水出現,催動著並不精純的業火之力與他相爭時,他不慌不急,勝券在握。
他以為勝券在握。
他一氣嗬成地取回了失去的力量,得到了他向來缺失的能力。
他知道林照不再是他的對手,也絕不可能再逃出這座山。
不,不對。
翠微子抬手,他回憶著林照揮刀的樣子。這柄刀是真實的,它能斬斷所有的“活物”,無論是人力、神力、妖力,還是性命……
無聲中,他聽到有人問:
“這柄刀,是真實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