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落定。
場中又添數具屍體。剛才還鮮活的人和馬匹,轉眼死不瞑目。
他們幾乎都是被一擊斃命,一分為二。
身後的人群一陣躁動,麵對這慘狀,許多人驚呼出聲。
“他……他真的是妖!”
“不,不對啊,他已經死了啊!”
原本還有想去收容攤主屍首的,顫巍巍指著井邊,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卓無昭看見的是血跡中的一團碎末。
紅綢破碎,泥偶箱子翻出來,裡麵的物件七零八落,雖然小,但也像極了無處安放的殘肢。
似乎還有一部分已經融化成沫,黏糊糊地與屍首沾在一處。
——那個東西,一開始藏在泥偶裡?
卓無昭轉過視線。那位為首的立尊府弟子手中多了一柄彎刀,刀背長著一排鋸齒般的尖刺,刀身泛出赤色。
他淺色的衣擺上濺著血汙一片,神色緊繃,動作仍靈活,充滿提防。乍一看,仿佛他才是造成這局麵的凶手。
他也覺察卓無昭的注視,少頃,刀光一斂。
“閣下可見到那隻妖逃往哪裡?”
卓無昭搖搖頭。
“我剛剛看到了!”
一旁,有人信誓旦旦地舉起手:“有一股黑煙朝那邊飛過去!”
他指的正是城門方向,或許還要高一點兒,隱隱衝著將軍府。
立刻就有人醒過神,連連附和。緊接著,還有人示意地上灑成一線的血跡:
“就是往將軍府去的!”
為首的立尊府弟子目光沉沉,也沒有再問下去,隻是一翻手,凝氣如長風起浪,將一眾百姓都推開數步,地麵清光縱橫,切出深深溝壑,將慘狀之地封鎖。
“諸位各自回家,不要再靠近一步。晚些時候,自會有人來處理——”
到最末一個字,聲音已然在十丈外。
將軍府前,十曲巷。
這裡是離將軍府最近的百姓居所,每一戶人家的簷角都掛著長槍火焰牌,有的貼上香草鮮花,有的綴一張小箋,寫上些祝福希冀之語,夾道而去。
那為首的立尊府弟子落在一處屋脊,陽光將他影子斜拉,他雙指輕彈,逆光中射起一道細長的白芒,落向幾街之隔的一座院落。
善後無須他再管。他凝望著巷子儘頭的青磚瀑流,據說,那便是灼將軍當年劃地為府的刀痕。
在九曲城,沒有人膽敢越過它,即便它並不高大。像他這樣的修仙士,恐怕輕輕一躍,就跨過人間,步入“仙人之境”。
要是飛升也有如此輕易就好。
為首的立尊府弟子身形如鑄鐵,一動不動,心卻搖擺。
灼將軍畢竟不是城外那些百姓,作為外人,擅自闖入,就算有立尊府的名頭,人家認不認,還得兩說。
更何況,這府外看似一覽無餘,誰也說不準是否暗藏殺機。
最好的情況,就是那隻妖在此刻鬨出事端,他聞聲趕去相助,既全了責任,也少了尷尬。
或許一切本就是他太過急切。
連那個高深莫測的修仙士都沒有看穿那隻妖的動向,幾個普通人,一點兒血跡,算得上什麼證據?
妖慣會蒙蔽,使點兒小手段,把他也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