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
一直旁觀著的蠻十也動了。
他那樣高壯的身量,動作卻快得令人不可思議,幾乎是眨眼,骨錘高舉,忽然就居高臨下,“落”往卓無昭的頭顱。
或者說,是“放”——就像被拈起的茶杯,在桌麵上放下。
到這個時候,狂風與殺意才姍姍來遲。
尚且隔著一段距離,卓無昭就感受到千鈞重壓。他口鼻間溢出鮮血,但他仍全力衝向白無聖。
電光石火,他深深呼吸,將靈氣大部分積蓄在背部,護住心脈。
他會挨住這一擊。而眼前的白無聖,無人能救。
即便想要自救……
卓無昭緊盯著白無聖的動作,他的手堪堪抬起,足尖微繃——
來不及的。
他所有的變化,都來不及。
卓無昭不會錯過這唯一的機會。
不是誅殺白無聖,而是誅殺白無聖和蠻十的唯一機會。
他舉掌,一“刀”。
紙箋狂亂奔散。
沉重的殺意迫入背脊。
一股清氣霍地以巧勁突入,猛然形成排山倒海之勢,將卓無昭掀飛出去。
中間空缺,骨錘便自然而然落向白無聖。
咚——
猶如擊中一副不存在的薄麵鼓,巨大的震蕩響徹半空,骨錘硬生生頓住,離白無聖天靈隻差三寸。
白無聖身子一震,七竅仍緩緩流下血跡。他信手擦去,紙箋與長兵再起。
這一次不再是對上卓無昭。
漫天劍光灑落,一時長夜也如白晝。紙箋迎上,與劍光爭鋒。
每與劍光觸碰,紙箋上都會燃起一點青焰。光與火交錯,皆在落入地麵之前,消融殆儘。
白無聖看清來人。
很久……或許也沒那麼久,他見過這個人,遠遠地見過。
儘管那時候的他不作如此打扮,臉上也並無遮住眉眼的重瞳銀環,但如今百衲衣,青布靴,短簪束發,更襯出他那份淡漠卓絕,一絲不苟。
——怎麼會是他?
——他怎麼會來?
這念頭還隻在腦中模糊地浮現,甚至還無法分辨到底是哪一句,白無聖眼眸中就倒映出劍光。
無來由、無去處的劍光,好像就應該在此時生,此時滅。
劍光霎忽臨身。
白無聖麵前早有紙箋聚攏,翻折,現出的妖獸被劍光一分為二。
沒有卓無昭先前氣勢洶洶的靈氣壓製,他的反擊便得心應手,身形後退之餘,長兵卷蕩開又一道劍氣,三道兵首紫氣森森,繞到青一背後,朝著他數處要害分散刺出。
青一取下短簪,輕輕向後一揮。
三道兵首凝在半途。那支短簪見長,不知不覺,成為一柄烏木長劍。
劍尖正對其中一道兵首。
“哢”的一聲,那道兵首現出裂痕。
乍然,劍氣澎湃,山呼海嘯般席卷半空,將三道兵首震開。
青一身形不見。
白無聖隻來得及看到那把劍的影子。劍氣絞碎他的心臟時,他甚至還感覺不到痛。
“你……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