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南附城。
風劍仙以往沒少經過南附城這片地。
此處原為荒野,如今卻已被圈為了仙城的新附城,在南附城的西南角,坐落著新建起來的鬥法場。
鬥法場的占地麵積為三百畝,整體呈現為圓形,邊緣處皆是六丈高的高牆。
場地中,有大片的土地,中央為一平湖,湖中還有小島。
這樣一塊巨大的場地,雖是建在附城之中,但依然大的出奇。
“玉樓,你們王家豪橫啊.”
饒是資深築基,見識過了鬥法場的氣派後,風劍仙也發出了由衷的感慨。
王玉樓哈哈一笑,指著已經建的差不多的鬥法場道。
“害,不說這些,風前輩,今天約你來,是想讓你到鬥法場中全力施展一番,試試這鬥法場夠不夠大。”
占地麵積三百畝的鬥法場,半徑的長度約為九十丈,從一頭飛到另一頭,則為一百八十丈。
這個長度,剛好是練氣修士十幾息就能橫跨的距離,但對於風劍仙這類資深築基而言,就是一眨眼間的事了。
因此,風劍仙皺了皺眉,道。
“玉樓,如果是我全力施為,此地恐怕還是小了些。”
裝作一副沒有料到的樣子,王玉樓苦笑道。
“都怪玉樓不懂,這樣吧.風劍仙,你就把自己的實力壓製在練氣巔峰,和我稍稍過上兩招,好試一試這個場地是否好用。”
這樣的要求,風劍仙當然不會拒絕,他和王玉樓算是很能聊得來的朋友了。
雖然對這兩位而言,就是條狗來了,他們也能稱兄道弟的打成一片,但這不影響他們有維持彼此關係的主觀能動性。
王玉樓是紅燈照的天驕,也是出身於滴水洞的修仙者,更重要的是和袁道深有仇。
未來,風劍仙還指望王玉樓幫自己對付袁道深呢。
“玉樓,話說,你們這類大族嫡脈,多數都從來沒與人鬥法過,你也是嗎?”
鬥法場中,風劍仙站在遠處,問湖心島上已經做好準備的王玉樓。
大族的弟子不需要為修行的資源到危險情況中打拚,類似於溫室中的花朵,但這指著是大族中的少部分——大族嫡脈嘛。
周映曦和連成賢都是此類,他們的家族才是真正的大族。
王玉樓特殊些,王氏沒有紫府,是小族,但風劍仙又不是連成賢,不會說‘你們王氏小族’。
另外,王氏族人本身是要多番曆練後,才能有機會獲得家族傾斜築基資源的,但王玉樓的成長經曆吧,不太尋常。
因而,他還真未曾與人鬥法過,無論是曾經王顯周與他陪練,還是如今和風劍仙切磋,都是練習,而非真正的生死相搏。
“是也不是,主要是沒什麼機會,鬥法方麵的訓練還是接觸過的。”
王玉樓解釋了一句,抬手便是三發癸水藏鋒針,看著那幾根有氣無力、晃晃悠悠的癸水藏鋒針,風劍仙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真好啊,有家的孩子是個寶,真好。
他雖出身大族,但風家早就日薄西山了,他能有今天,全靠袁道深那個賤人鞭策——在西海前線磨礪也是種鞭策。
見到王玉樓如此的鬥法實力,他怎能不感慨呢?
“玉樓,你是得好好練習鬥法了。”
吐槽了疑似過於廢物的王玉樓一句,風劍仙便也慢慢悠悠的飛向了王玉樓的癸水藏鋒針。
他隻是輕輕揮袖,隨著靈氣的震蕩,三根癸水藏鋒針就被打散了。
而後,風劍仙便來了道很明顯的金色飛刃,直向王玉樓射去——速度就和癸水藏鋒針的速度差不多。
“小心!”
劍仙前輩還貼心的提醒了玉樓一句。
然而,他不解的發現,王玉樓躲了好幾下,最後依然撞向了自己發出的金刃,就和碰瓷似得。
他拉著金刃停於半空,但王玉樓選擇加速,在金刃尚未消失前,就和金刃撞在了一起。
“啊,疼”
專業的演員不缺舞台,王玉樓碰瓷成功,嚇得風劍仙趕忙上前查看。
拉著風劍仙的手,前胸鮮血淋漓的王玉樓苦笑道。
“前輩,你的金刃實在太快了,玉樓想躲,但沒想到遁法不聽使喚,竟然撞了上去。”
風劍仙想要動手為王玉樓治傷,但他忽然發現,王玉樓竟是緊緊的拉著自己的手沒有動。
‘我沒事,玉樓曾經鍛體過,這種傷吃顆丹藥就會恢複,風前輩,還請您替我去聯係一下我的嶽丈。
您就同他說,我想問‘你不管自己的女兒了嗎’即可,注意,不要被我師尊知道。’
這才是約風劍仙來此的真實目的。
王顯茂不合適,太顯眼。
顧啟朗表麵上對自己態度不錯,但顧家的那位啟元真人水太深。
神光的那三位弟子,雖都和王玉樓認識,但他不信那些人。
如莫尋洲、九曲等等,王玉樓認識的其他築基,也是同理,王玉樓和他們沒有互信。
因此,他隻能找風劍仙。
西海這塊地,養人,特殊的生存環境塑造出了很多特殊的人,風劍仙和莫雲舒就是其中的代表。
或許,風劍仙不平則鳴的性子看起來不適合修仙界,但此時,風劍仙的存在,幫了玉樓的大忙。
“吃了這顆丹藥,我再為你細細的探查一下傷勢。”
風劍仙也是風風雨雨中走出來的資深築基,他哪裡不明白王玉樓在怕什麼,當即從懷中掏出一枚療傷丹藥,同時,靈機無限的神通就覆蓋上了玉樓的傷口。
探查嘛,不能太明顯。
‘你剛剛的話,可能已經被你那好師尊聽到了。’
‘聽到了就聽到了,不用擔心,我算的清楚,聽到了也是好事。’
‘映曦是個好姑娘,所以,你那好師尊想要對映曦做什麼?’
‘不是大事.風前輩,您願意幫玉樓嗎?’
風劍仙拍了拍玉樓的傷口,當即給王玉樓疼的臉都扭曲了。
“沒啥大事,回頭多休養兩天就行。”
表麵上是關心王玉樓的傷勢,實則是不滿王玉樓把他當外人的樣子。
‘我說了很多遍,不要喊我前輩,喊遠了。’
王玉樓心中繃著的弦終於鬆了些,他感激的傳音道。
‘拜托了,風劍仙。’
風劍仙側頭,眉毛微微一動,露出了區區小事的聛睨眼神。
‘劍仙嘛,行俠仗義的事情,隻是.你那好師尊真就把周家人全煉了?’
資深築基裡,已經不存在沙比了,大族沙比修為的上限就是普通築基。
風劍仙在西海交友廣闊,察覺到風聲也不意外。
“還是要多多練習鬥法,玉樓今天出了大醜,哎。”
‘大概率是,情況很複雜,你要儘快聯係他。’
到現在,王玉樓其實依然不能百分百確定周家人已經被周縛蛟煉了。
但從各種跡象看,這個可能性很高很高,甚至高到連風劍仙這種不知道內情的外人都會猜測的地步,由此可見一斑。
修仙界中,那些真正的關鍵信息被大修士們壟斷。
仙盟也不會給治下的修士以什麼詳細的發展指導,宗門的意義甚至隻是為大修士提供更高效的統治組織形式,這就逼得隻有最聰明的修仙者們才能在梧南的仙盟—十宗體係中走到相對高位。
王玉樓如此,風劍仙也如此,他可從來不是隻知道行俠仗義的傻瓜。
——
把聯係牧春澤的事情交給風劍仙,王玉樓是有所考慮的。
牧春澤不是個簡單的築基修士,他早年間混跡於西海,從妖獸屍山血海中修成了自己的五靈攝妖氣,成就築基。
後來,入贅周氏,在清溪坊做鎮守修士時,王玉樓遭遇神光控製,第一個發現問題的是牧春澤——真的是他發現了問題嗎?
為什麼不是那個大修士即神光,通知到他,通知他問題要如何解決呢?
王玉樓以往沒有想到這一層,但來了西海後,先是在萬法源流樞三層售賣的神通中,見到了牧春澤修的身化瑞鹿。
後又發現,當年忽然出現在符籙大師賽上並奪冠的郭邀月,竟任職於西海附城執法隊——神光仙尊的勢力範圍。
兩相結合,牧春澤的可疑度,簡直明顯的不能再明顯。
王玉樓從這兩條線索,推斷出了,那日在清溪坊作亂的神秘大修士可能是神光。
因此,他才沒在周縛蛟可能奪舍周映曦、變嫁強製拿自己做爐鼎的壓力下失措。
從旦日指明自己到滴水洞修行溯脈癸水氣,到旦日在紅燈照為自己拔升修為後要求自己來西海,莽象布子,花了十七年。
神光是仙尊,那樣的傳奇人物,布子時,又會是多少年呢?
十年?
感覺不太合適,小覷仙尊了。
二十年左右?
可能,但不妨再大膽些。
那可是神光,賣了無數修仙者給西海群妖才成道的神光!
對於神光仙尊乃至於莽象祖師這類在修仙界眾多紫府中脫穎而出的猛人,再怎麼多些敬畏,都不算過。
因此,王玉樓對牧春澤可能是神光棋子一事,有著很大的把握。
而不找王顯茂去聯係牧春澤,是王玉樓怕自己的動作影響了神光仙尊的布子——仙尊的目標顯然是自己的那位好師尊,周縛蛟。
前幾天,在顧家茶樓,王玉樓以為敬愛的師尊寫傳記的理由,得到了周縛蛟過往的詳細經曆。
多年以前,周縛蛟以築基巔峰的實力,斬了一頭妖將級的青蛟,從而獲得了成為紫府的機會。
周縛蛟寄魂的蛟屍,就是那妖將青蛟的兄弟——不止修仙者會出現葫蘆娃救爺爺連著送的情況,妖獸也會,妖將也會。
王玉樓猜測,周縛蛟斬蛟而成道,後又斬了第二隻青蛟,他大概率得罪了西海中的某些勢力。
此地的西海,指的是西海深處,那推動著神光從散修一步步走到仙尊的西海,指的是那些妖神。
自己的好師尊,可能得罪了兩隻青蛟背後的、那更厲害的存在。
周縛蛟的肉身因何而消逝,顧啟朗給的情報中沒有。
但這不重要。
通過神光的特殊背景,和周縛蛟的特殊經曆,王玉樓很確定,自己那位好嶽丈,可能就是神光的暗子。
所以,當麵對周映曦被周縛蛟視作爐鼎的情況下,王玉樓需要更進一步的確認一番牧春澤究竟是不是神光的暗子。
如果牧春澤是,那王玉樓就不用操心映曦可能被周縛蛟奪舍的事情了——神光早就有所布局。
如果牧春澤不是神光的暗子,王玉樓的猜測都是錯的.那他無非就是再繼續找解決困局的路唄。
總要往前走的,修仙界就這樣子,向來如此,自古如此,不能因為沒有路,就放棄往前走的想法。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路在腳下。
隻要走下去,就會有可能走到彼岸。
真和周縛蛟爆了,被老周用小拇指碾碎,那就徹底歇菜了。
對於最壞的情況,王玉樓有心理準備。
實在沒有路,忍一手,等海闊天空也不是不行。
未來,再給周映曦報仇,給自己遭受的屈辱報仇!
他日若遂淩雲誌,敢笑玉樓不丈夫嘛。
——
雖然敬愛的師尊就像坐在天上的邪魔,時刻準備傾覆王玉樓如今的人生。
但他依然必須按照既定的軌跡生活,從而表現出一種足矣令周縛蛟放心的服從。
周縛蛟或許不在意王玉樓有沒有猜到真相,不在意忠誠,但他一定在意王玉樓是否願意表現出任他擺布的恭敬。
故而,玉樓在西海的日子在接下來的三個月裡,都一如既往,沒有多少波折。
隔三差五查查那永遠不可能查到真相的案,催一催已經被眾人視作背鍋位的丘連瀑,鼓勵一下可能會成為同事的郭邀月與好兄弟陳養和。
剩餘的主要精力,依然放在打磨修為早日築基上。
牧春澤曾幾次三番提醒王玉樓、周映曦,鞭策他們要快點築基。
當時,王玉樓沒聽出什麼弦外之音。
現在想想,這種多次而重複的鞭策,而且是在王玉樓、周映曦本身修行已經很上心的情況下的鞭策,其實很有意思。
這也是王玉樓在看清西海亂局下藏著的真相後,願意相信牧春澤是神光仙尊暗子的原因之一。
平淡的天驕生活中,唯一一點具有挑戰性意味的事情,就是王氏西海外院的工作。
掙靈石,是個不太簡單的事情。
西海有著無數渴望出頭的散修,他們渴望依照神光仙尊的舊路,在西海建立自己的新傳奇。
所以,此地的競爭遠遠比王玉樓想的更加激烈。
仙尊的鎮妖寶樓隻是其一,除了鎮妖寶樓外,其餘修仙者創立的產業也不乏厲害的。
比較幸運的是,得益於紅燈照的三千練氣漸漸入了西海,王玉樓布局的客棧和小院,生意都算不錯。
這日,玉樓依然在府中靜室修行,映曦就坐在他身側,兩人早已是真道侶,修行是往往也會一起。
但王玉樓忽然停止了行功,起身出了靜室。
“榮文叔?”
王榮文在庭中垂手而立,手裡還端著一個帶有印封的木盒。
見玉樓出來,王榮文笑著將木盒遞給王玉樓,道。
“這是景怡老祖托宗門執事為你捎來的東西,說是必須交給你,讓你親自打開。”
如今有三千名隸屬於紅燈照治下的練氣入了西海,紅燈照西海外院的規模也在擴大,宗門和外院間往來的也越發頻繁。
如此情況下,托人送個東西,也算順路。
“好,謝謝榮文叔了。”
王玉樓回到靜室,在周映曦好奇的目光中,打開了被印泥封住的木盒。
其中,靜靜的放著一隻小小玉鐲。
看著那玉鐲,王玉樓的表情有些悵然。
“儲物手鐲?”
映曦有些驚訝,旋即小心的補了一句。
“案子的事情我有兩天沒去了,玉樓,我先過去看看。”
見佳人如此,王玉樓笑著拉住了她,講起了這玉製儲物手鐲的來曆。
“這是顯周老祖的儲物手鐲,他如今應該已經回了滴水洞,沒想到卻是把自己的儲物手鐲送給了我,而且還是以這種方式。”
“以這種方式?”映曦察覺到了不對,問道。
王玉樓先是無奈的搖頭,又輕輕點頭。
無奈,是因為顯周老祖對他的愛護,他已經還不清了,雖然顯周老祖從來沒指望他還。
“嗯,我想拒絕都沒有理由,哎。”
拿起玉鐲,神識探查後,玉樓心下更加複雜了。
其中,有五樣東西。
一隻煉器爐,同時也是煉丹爐,兩儀丹器爐。
三十六層禁製的頂級上品法器,練氣期煉器師、煉丹師的終極夢想,王玉樓曾經心心念念的許久。
因為售價昂貴,最後他也沒舍得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