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象帶著一眾保守派金丹仙尊團建神光這件事,看起來有點職場暴力的意味,在具體的呈現上又接近詼諧,顯得神光極其小醜。
但實際上,真不是那麼簡單的。
莽象和神光,是仙盟眾多金丹中最拉胯的兩位,兩者在某種意義上,是對比關係——還不是競爭關係。
神光的成道根基太特殊了,他的領導是畢方,他和莽象沒有競爭關係。
但莽象依然要打壓他,依然要帶隊團建他。
為什麼?
因為神光是畢方的人嗎?
不,神光說的沒錯,莽象的成道代價還沒支付呢,他在某種維度上也是畢方的人。
問題的關鍵在於——神光是個好沙包!
你弱,被打臉的時候就沒資格叫!
這點小事兒,沒人給神光主持公道,但莽象可以通過這個過程獲得切實的、具有現實性的無形利益。
故此,隻要新生的金丹仙尊莽象不願意成為群仙台中的邊緣人,就要把握好神光這隻天賜的沙包,狠狠的刷經驗值和影響力。
在帶頭團建神光的過程中,莽象看起來不是東西,實際上也不是東西,但卻能通過神光和自己之間的對比,塑造自己比神光強的形象,從而獲得其他金丹的尊重。
這種尊重很微小,很不可查,但它就是存在,但它就是有意義。
這一點,甚至和王玉樓搶外門弟子招收的主導權有一定的異曲同工之妙。
在真正的修行之道上,王玉樓擁有著莽象的精髓。
對於真正站在秩序巔峰的長生者而言,什麼‘勿以善小而不為,勿以惡小而為之’都是扯淡。
善惡是凡俗統治者馴養牛馬的枷鎖,是弱者構建集體共識的著力點,莽象和王玉樓是逐道者,他們遵循的是‘勿以利小而不爭’!
主要矛盾和戰略性的利益當然是重要的,但能把握住的小利益同樣需要把握,優先度上當然前者更高,兩者屬於在能並行不悖時就要並行不悖的關係。
群仙台上,戲弄神光的小遊戲終究是屁事,月華仙尊更關心仙盟的未來。
莽象變法,不是一句空話,這位裹挾著大勢成道的金丹,有資格在仙盟的疆域內馳騁。
可這種馳騁,是有風險的!
月華往前微微行了半步,側身看向和自己同在仙盟保守派行列的莽象了,問道。
“莽象,你說你要證金丹,我支持,你說你要開戰,我不反對。
七議金丹,我支持了你七次,兩宗大戰,月華宗也給了紅燈照不少支持。
可你現在要變法.或許仙盟是到了變法的時候,但西邊有仙國,東邊有滅仙域,這兩個都是我們仙盟的敵人。
即便北邊的妖僧和南邊的地窟都主動隔絕了我們,但這種隔絕,在他們想撤時,也能扯開。
大家對峙了這麼久,都沒有大的變化,仙盟率先開啟變法,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變法失敗,會發生什麼?”
月華扯了一大堆,關鍵在於‘變化’。
變法會帶來變化,大修士們作為既有穩定秩序下的最大獲利群體,他們對變化有著絕對的厭惡。
對於月華仙尊的質疑,莽象沒有一點不滿。
月華看似每次都質疑他,但偏偏每次都支持他,這才是真正的靠譜盟友。
仙盟最新的仙尊身形一閃,就出現在了群仙台的正中央,莽象環視一圈,朗聲道。
“月華仙子的問題,我理解,變法是會有風險。
但諸位道友,變則通,不變則僵,我們仙盟先變法,恰好能為下一個大時代的爭鋒打下基礎。
當然,變法自然要一步步來,對此,我有通盤考慮。
兩條線,我會分一上一下兩條線開始變法。
上麵的一條,是仙盟縮編,剪除冗餘。
那些過於繁茂的枝枝葉葉,要全麵清理一番,好好理一理。
另一條,就是變法的具體執行,就從紅燈照和天蛇宗率先開始,以做探索。
我和天蛇都剛剛度過天劫,不太怕宗門撐不住。
就算真出了事,我們也會在。”
群仙台上,仙盟保守派大佬莽象正在侃侃而談,談的,卻是變法的事情。
世界就是如此的奇妙,反而是以往嚷嚷著仙盟需要變法的神光在反對莽象。
但現在,神光已經不敢開口了。
在莽象成道後,莽象和天蛇居然還在聯盟——這簡直是個恐怖故事。
神光是西海的修士,西海以東,就是天蛇宗和紅燈照!
作為傳奇的金丹,神光太清楚自己這時候需要沉默了,被欺負就被欺負吧,忍耐!
如果他現在反對,可能會實現有史以來最快的‘下桌——上桌’大反轉。
先被踹下吃飯的餐桌,再被拉到餐桌上做食物!
相比於上桌做食物,站在角落裡做小醜似乎都沒那麼難接受了。
神光啊,是喜歡調和的。
“好了,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那就開始投票吧。”
保守派中,一位長久以來都未曾參與爭執的仙尊開口了,這位仙尊的大道投影很特殊,是個清澈的水人。
他的話似乎像是陣狂風,吹的所有人都心頭一驚。
太和水尊——仙盟創始人、太和仙城控製者、神照法翹楚、湖州最強仙尊,名作太和水。
站在大天地內頂點的金丹仙尊們,多數都需要尊稱其為太和水尊。
就是畢方來了,也要禮貌的叫一聲‘太和道友’,而不是和直呼嘉洞微其名一樣叫太和水。
這位,比青蕊還強,是仙盟保守派內屈指可數幾位大佬之一。
再簡單點形容他的實力——成道至今六萬載,半步獨尊湖州域!
仙盟保守派的含金量就在於此。
為什麼說投票的票數很多時候是假的?
一百個紫府左右搖擺,理論上就能影響仙盟的決策,可當他們背後的金丹不夠強時,所謂的投票決議根本不可能落實。
莽象成道之前六議金丹皆敗,但仙盟保守派支持他,保守派大佬如青蕊、太和水尊等支持他,他依然能證金丹。
就以神光為例子,彆說五個神光,就是十個神光一起上,在成道六萬載的太和水尊麵前,都隻會是道菜。
“水尊,變法之事,牽扯太大。
先讓莽象做一做,看看效果。
若是好,我們再給出真正的決議,從而全麵推行。
仙盟六州,兆億生靈,億萬修者,不可擅動啊。”
一個大道投影為質樸青年模樣的仙尊開口了,他沒有直接反對,而是繞了個小圈。
仙盟保守派有大佬,仙盟變法派也有大佬。
虓虎(xiao一聲仙尊,大天台山的創立者,也是幾萬年的老妖神了。
這是位在頂級勢力穩態格局形成後,帶著三位仙尊一起加入仙盟的存在——後入夥的。
作為擁有四位仙尊的勢力,大天台山雖然在莽象成道的過程中支持莽象,但虓虎實際上是個變法派。
他是後來加入仙盟的,大天台山的其他三位仙尊也是,所以,他們的原則是支持所有後上位的金丹。
可支持莽象成道,不意味著虓虎願意看到變法的主導權被保守派拿到。
“虓虎道友,不是單你一個在意仙盟的兆億生靈。
我們都是為仙盟做事的,為了仙盟,我什麼苦都可以吃,什麼委屈都可以受。
隻是我不明白,都是乾著仙盟的事,為什麼總是誰乾的多,受的阻撓就大。
變法是你們提的,我現在出麵準備變法了,你們為什麼阻撓我呢?”
聽到莽象的話,太和水尊滿意的點了點頭,繼續閉上了眼睛。
莽象這個小混賬是懂事的,知道為自己衝鋒,不錯。
作為保守派大佬,仙盟中的一極,太和水尊不能輕易下場,下場了就要有結果。
他如果和虓虎爭,不就和虓虎一個檔次了?
不合適的。
所以,太和水尊才會對莽象滿意。
見到虓虎跳出來,莽象直接開咬,這怎麼不是鬥法?
這當然是鬥法!
是把仙盟六州兆億生靈放上賭桌的鬥法。
是關係著數不清的資源和權力的鬥法。
是決定著仙盟主導權的,在不賭金丹仙尊命的情況下,烈度最高的鬥法!
“阻撓?哈哈哈,我可沒有阻撓你的意思,茲事體大,事緩則圓,一點點來嘛。”
麵對莽象的撕咬,質樸的虓虎仙尊笑眯眯的道。
“而且,莽象,你剛成金丹,也不忙著修金丹法門,反而一門心思折騰變法,我擔心影響你修行啊。
建立仙盟,就是為了幫我們更好的修行的,紫府和金丹不下場,是大原則,這你也要違反嗎?”
質疑、威脅、扣帽子,虓虎的內鬥水平也高,而且還在照顧所有人利益的角度上,把莽象不能直接下場的原則給點了出來。
神光心中微微一動,虓虎這麼一架,莽象就不能以金丹的身份下場了。
畢竟,變法是為了大家好,你莽象不修法門直接下場,定是要多吃多占的。
一個金丹拿著變法主導權,又親身長期停留大天地,過程中想多吃多占,可太簡單了。
在這一點上,虓虎是把莽象放在了所有人的對立麵。
當然,仙尊們不是傻帽,青蕊眉頭微皺,當即同另一位保守派仙尊開始了暗中溝通。
仙尊層級的溝通,差不多是瞬間就能傳遞無數信息的。
瞬間,就有一位仙尊跳了出來。
“你說事緩則圓,莽象兩條線慢慢來的安排,怎麼就不緩了?
至於修行,虓虎,這些事恐怕不用你擔心,無論莽象的修為怎麼樣,我們都支持他!”
群青原明誠道院,明誠仙尊開口道。
大天台山位於梧南的東南角,往南就是群青原,而群青原中,距離大天台山最近的勢力,就是明誠道院。
明誠仙尊和虓虎,是老對手了,所以青蕊才把拉扯虓虎的活交給了他。
在明誠的支持下,虓虎的質疑、威脅、扣帽子,儘皆被頂了回去。
“不要吵了,投票吧。”
青蕊跟在明誠後開口,強行結束了吵架環節。
嘴炮沒有意義,關鍵要看投票結果。
眾人當然沒啥意見,太和水尊、虓虎、青蕊、明誠等紛紛下場,已經沒什麼好談的了。
利益之爭,變法派渴望變法,但不渴望保守派主導的變法,這點繞不過去,所以不如直接開始投。
隨著器靈開始了投票,從正在洞天內修行的金山,到兩宗前線的瓜真人、李海闊,所有仙盟內的紫府,都收到了變法的消息。
他們或是驚駭,或是喜悅,或是疑惑,或是惶恐,或是期待,但都開始了自己的抉擇。
大修士們之間也有差距,紫府的捅蘸價值很高,可終究不是仙盟的主導者,連發言權都沒有,隻有投票時舉手的地位。
片刻,器靈開口,用不帶感情、不辨男女的聲音道。
“莽象變法第一議,一千八百七十三對一千八百五十一,通過!”
懸篆、旦日以及皮靈修等紫府儘皆身亡,但群仙台上的總票數,反而比莽象六議金丹時又多了三票。
畢竟,紫府真沒名額限製,看的是派係內利益抉擇。
懸篆和旦日等人雖死,但仙盟六州幅員遼闊,那麼多勢力中,這些年新出五位紫府,不算什麼大事。
畢竟,莽象成道前,仙盟內的各大勢力和仙尊們,都在為內戰做準備
“哈哈哈,謝謝諸位道友,變法之事,大家放心。
我說兩條線,就是兩條線,絕不輕易擴大變法的規模,一定會一點點來。
虓虎道友提醒的事緩則圓,我不會違反。
至於親自下場,更是不會——我莽象就喜歡守規矩嘛。”
勝利的莽象開始了他慷慨的允諾,似乎,虓虎的訴求也得到了莽象的照顧。
但莽象的這些狗屁承諾,虓虎要是信一個,他就不是虓虎。
此時莽象說的這些,全是為了安撫失敗的變法派眾仙尊而已。
真正令所有人關注的變法主導權,已經被莽象拿到了。
——
紅燈照內,王玉樓正在契貨坊指導工作。
於契貨坊供職的內門弟子們就和乖寶寶似得站成兩排,王玉樓則是坐在執事的位置上查賬。
你問執事周映曦去哪了?
正給小王捏肩呢。
“賬不對!”
王玉樓把玉簡往堂內的空地上一扔,就看向左邊打頭的第一位修士。
“你貪了多少?”小王的第一個問題就把這人嚇壞了。
他劈裡啪啦的往地上一跪,心臟就和開了加速鍵一樣狂跳不止,隻覺得自己快要魂飛魄散了。
最近,契貨坊執事周映曦的道侶王玉闕回了紅燈照,他們這些契貨坊的修士也不敢缺勤,當值的相當積極。
今天他早早的來當值,進了契貨坊就見那麼大一個王玉闕坐在那裡,結果,王玉闕也不說話,就是翻賬冊,一本一本的翻。
這不就是恐怖故事麼
明明王玉樓手中拿著的玉簡是賬冊,但在他眼中,那就像一把懸而未決的鍘刀。
現在,刀落下來了
“玉闕師兄,我冤枉啊,我多少沒貪,不,我沒貪多少,不,我一點都沒貪啊!”
“咚!咚!咚!”
先是慌張且蒼白無力的自辯,而後是一陣王玉樓熟悉的腦門與地板的交響樂。
玉闕,忠誠!
小王隻是一句話,就是多少人的命,他怕啊!
“好了,我就是試試你,沒貪就行。
隻是,這交貨報損率確實太高了。
你是負責這塊的,有沒有信心在現在這個報損率上打個兩折?”
小王笑著抬手,把還在專心演奏交響樂的倒黴蛋拉了起來。
“啊?咳咳咳,兩折?”
這倒黴蛋磕的很用力,地板都磕壞了,說話時被頭上流下的血嗆到,咳嗽了起來。
“怎麼,做不到?”小王眉頭一皺。
王玉樓的玉闕派作為紅燈照新生的小山頭,人數不少,但有個巨大的問題,即多數人都在前線任職,可前線的很多職位是臨時的,停戰後就會消失。
契貨坊的執事是映曦,所以它實際上是王玉樓唯一實控的門內職部,把契貨坊發展好,王玉樓未來也好往裡麵安排自己人。
所以,他今天才會二入契貨坊,繼續拷打契貨坊內的修士們。
“能做到能做到,我就是拚了老命,也一定全力做到,還請玉闕師兄放心。”
他想的其實是,回頭趕緊換個位置。
王玉樓這個畜生,為了討自家道侶歡心,是一點都不把契貨坊下麵的牛馬當人。
如果不拿不占,隻靠宗門的基礎俸祿,大家還修什麼仙?
吃都吃不飽!
仙盟以下,各大宗門的製度都是如此,不能讓弟子吃飽,就得讓他們犯錯,成為自私自利的‘可靠牛馬’。
願意拉磨時,就用他們,他們上去了,也很難合夥反抗。
不願意拉磨時,有相應的理由,也方便名正言順的清算。
紅燈照內,隻有真傳弟子有躺平的資格,做四等真傳,享躺平人生。
這就像群仙台上那些金丹需要莽象出手幫自己清理門戶一樣,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莽象那樣不擇手段的殺乾淨自家紫府門徒的。
借莽象的手清理門戶,還要給莽象一筆洞天之精,看似虧,但其實已經是性價比之選。
仙尊們可以這麼搞,是因為他們的地位夠穩。
可紅燈照的紫府們不好直接辦自己的弟子,讓其他人辦,又關係到麵皮問題——和利益息息相關,所以,那些四等真傳才有機會躺平。
“嗯,你可彆想著跑,就安心把這件事辦好。
辦不好,我就送你去前線,為宗門發光發熱。”
小王當然能猜出下麵人的想法,他又敲打了一番後,繼續提了些問題,並徹底鎖定了契貨坊內的人事任命。
都留下來好好乾!——
“前線修士打生打死,宗門內一片歌舞升平,契貨坊內的修士,更是把你當.總之,他們確實過分了。”
黑龍馬最近又開始不像龍了,漸漸向天馬的方向發展。
龍性和天馬血脈對抗拉扯,最後,還是天馬血脈占了上風。
這是好事,天地間的蛟龍、龍種多了,天馬少,黑龍馬向天馬的方向發展,反而更拉風。
一邊乘著飛車向蓮花仙城飛去,小王一邊摟著映曦,安慰著有些失落的佳人。
“我是不是很無能?”映曦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王玉樓不在紅燈照時,她也是能享受到王玉樓帶來的臂助的。
更彆提,曾經王玉樓已經幫她梳理過了一次契貨坊的問題,可現在.
“哈哈哈,那你告訴我,什麼是有能?”
王玉闕的隊伍在高高的天空中拉出一道七彩的虹光,玉樓這次出來,帶了十幾名洞天內的築基,一起去蓮花仙城長長見識。
這是作為莽象一脈牛馬領班的日常拉攏人心,另外,王玉樓需要到蓮花仙城為五靈生茂樞尋找合適的器靈。
以族長的情況,這件事不能再拖了。
功勳堂被易走日把持,好些的器靈都先被門內的紫府拿,再被易走日拿,小王拿不到。
而中線鎮守關派到外地負責采購的風聞司,也麵臨類似的問題——稀有的好東西是不參與流通的,所以王玉樓想到了蓮花仙城。
“像你一樣。”映曦靠在玉樓的肩膀上,低聲道。
人和人的差距一開始不明顯,很多事,她也是漸漸意識到的。
起初她以為小王隻是聰明點、修行的勤奮點、被祖師器重點。
後來她才漸漸意識到,王玉樓這類修士,優點看似不大,但各方麵都不差,綜合起來就是實打實的天驕。
“我?什麼時候的我?”
王玉樓意有所指的問道,映曦當然聽出了其中意味。
“你直說吧。”
那雙漂亮的桃花眼閉了起來,映曦選擇直接讓王師傅明言。
“還記得在清溪坊,我們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麼。”
“記得,王玉安那時候還是個棒槌,聽我開口,直接把煉器爐裡的法器煉炸了。
沒記錯的話,好像是紫銅法器吧,那時候你們兄弟倆沒少煉紫銅法器。”
“是啊,很久以前了,那時候的我和你其實沒有差距,嗯,或許有不同,但也隻是不同,不是差距。”
“所以,現在你我差距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