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就在群青原上。
無儘的群山,誕生了最獨特的群青原修士們。
無儘的群山伴隨著無儘的資源,無儘的妖獸,無儘的掠奪和無儘的紛爭。
在最動蕩的時代中,群青原也是亂中之亂的最亂的地方。
可能隔著十幾個山頭,能有七八個不同的小勢力,互相撕咬。
這個過程就和養蠱一樣,最亂、最殘酷、資源最豐富的群青原,誕生了最為可怕的蠱王。
這個蠱王不是某一個具體的人,比如蒼山,不是的,而是一批人,一代人。
在群青原建立仙盟的蒼山仙尊,隻是這些人的代表和領袖。
無儘的紛爭讓蠱王們感到疲憊,數不清的背叛和死亡讓他們意識到了秩序的重要性。
所以,天地亂戰時代中,最亂的群青原最早的誕生了第一個頂級勢力的雛形——仙盟,建立者,蒼山仙尊等一眾群青原仙尊。
這也是莽象為何叮囑王玉樓‘小心、小心、再小心’的原由,群青原這片地,是真的養人啊!
隨著金烏趕日漸漸上升,相爭的群巒也漸漸有了平原的樣子。
嗯,隻是這裡的平原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起伏,每一個坑窪,都是兩座山的山坳。
站在金烏趕日的前端,王玉樓目之所及,還能看到群山之間點綴著的建築以及靈物。
在與梧南交界的這些群山之間,有不少凡人的城鎮與定居聚落,甚至某些山巒的風景秀麗、靈機顯化之地,還有小型修仙勢力坐落。
如第二顆大日般的金烏趕日於天空掠過,此地的凡人完全不感到奇怪。
作為仙盟的總部所在,群青原的凡人,對時不時於天空中飛過的修仙者們已經脫敏了。
“加速,全速前進吧。”
王玉樓吩咐到。
在他的命令下,熾陽爆出熾烈的輝光,撒播於方圓千裡內的天地之間。
群青原仙城,前進!
是的,王玉樓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如此仙盟,正是大展拳腳的最好舞台。
仙盟肇始之地群青原不缺天驕,但王玉樓不認為任何一個天驕能夠全方麵的比自己強,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那種人。
仙盟肇始之地群青原不缺大修士,但王玉樓推進變法的副盟主之位是群仙台任命的,他和他的師尊莽象,背後站著的是仙盟最有實力的眾多保守派大佬。
仙盟肇始之地群青原不缺凶險,但王玉樓修行七十四載,已經走過了太多洶湧的激流,那些浪花以前沒有將他打倒,他相信以後也不會有,這是他的氣魄。
顯周老祖、顯茂老祖所說的更高、更遠之處就在眼前,王玉樓怎麼會裹足不前呢?
哪怕那裡寒風凜冽,哪怕那裡波濤洶湧.
人心不過逆流水,命數難違覆海浪?
不,王玉樓隻感覺自己的心是火,不是水!
他的心正如金烏趕日般在燃燒,那是他的野心,一點點生長出來的野心。
於滴水洞內娶林櫻,藏著的是吞並林家入王氏的野心,這是他野心的起點。
於西海重重壓力下開拓,藏著的是王玉樓不甘命運的野心,是他野心生根發芽,漸漸生長的過程。
於兩宗前線奔波勞累,在燭照派和天蛇宗的壓力下扛起派係的‘利益’向前,甚至放棄中線收複失地這種顯而易見的收益選擇北線反攻,是王玉樓野心破土而出的過程。
於莽象眼前,伸手將那五靈蘊華池主動收起,是王玉樓的野心漸漸長大,不再遮掩的體現。
那些功利的選擇,那些不為人知的隱忍,那雙渴望的眼眸,那數不清的艱難抉擇,構成了王玉樓,不,構成了王玉闕的野心。
做了那麼多年的王玉樓,他做夠了!
逐道者雖九死其猶未悔,不是某一個人的專屬,是所有逐道者身上,那唯一相同的點。
沒有這樣的決然,又如何配自稱‘逐道者’呢?
如果命數真的難違覆海浪,那就在群青原上見見真章吧。
——
群青原正中央,一座方圓百裡的圓形大城覆蓋了群山。
準確來說,是重塑了群山。
這裡便是仙盟總部仙城,俗稱群青原仙城,正式稱呼就叫仙城。
仙城所在,可能是群青原上最大的平原了。
此地原來也遍布青山,但隨著修仙者們漸漸繁衍,凡人們的數量增多,此地的青山被修仙者們削平,成為了闊野,為凡人提供生活的所需。
作為仙盟的總部,仙城中的修行者數量眾多,足足有近百萬。
數不清的築基家族在仙城定居,而紫府的數量就難統計了。
仙城修士中,每隔差不多百年就會誕生一位新的紫府,最近千年這個速度慢了點,但也誕生了六位紫府。
而從仙盟六州到仙盟發展的紫府,終點往往也是群青原,代表人物就是西海本地紫府窮海真人。
窮海真人於西海得道,但後來卻前往了仙盟發展,他的家族主脈,便定居在了群青原仙城以及周邊。
最後,便是一大批因任職而留在仙城的紫府,作為仙盟總部,仙城中停留於大天地內領仙盟磨命任務的紫府,就有足足十二名.
如果隻算仙城本地修士誕生的紫府,仙城的紫府有六十多名。
如果把如窮海等的臭外地到仙盟要飯的紫府算上,仙城的紫府有近一百五十名。
如果再加上那十二個耗命的倒黴蛋,仙城的紫府便有一百六十名了。
和近百萬的修士數量比,一百六十名紫府似乎有些多,可群青原仙城彙聚的是仙盟的精華,這個高比例,甚至是被刻意壓製後的結果。
至於金丹仙尊這就更難計算了,誰來了估計都要撓頭。
因為,在仙城有勢力的金丹仙尊太多了,多且難算。
梧南三上門都有群青原外院,蓮花仙城有群青原駐紮府。
所有的地方仙城,除了邊境上的那些外,都有駐紮府在仙城中。
可以理解為,所有稍強些的仙尊們,都在深度參與仙盟核心之內的利益博弈。
或許,他們不指望自己在群青原的勢力能幫自己多吃一口,但可以讓彆人多吃一口的意圖不那麼輕易的實現——這個是最重要的。
此時,仙城之外,一大票身著華麗法衣的修士們正在半空中摸魚。
這是迎接副盟主王玉闕上任的隊伍,仙盟機構在仙城中的頭頭腦腦,基本上全來了。
‘等了三天,我們尊敬的副盟主大人還沒到。
一群紫府帶著我們這群倒黴蛋築基,愣是站在這裡傻等,你說可樂不可樂?’
騎在大妖佛陀頭之上的仙盟度方司司印方心虔,向身側的仙盟述法司司印陳養實傳音抱怨。
哪都不缺可樂哥,他們能從殘酷的修仙界中找到樂子,本身就是種非同尋常的能力。
‘彆說話!’
和騎著坐騎摸魚的方心虔不同,述法司司印陳養實不僅沒有鬆懈,在三天三夜的漫長等待中,他甚至沒有亂動哪怕一步。
愣是卡在半空中,恭恭敬敬的站了三天三夜。
為什麼?
反正肯定不是因為十二位仙城紫府也等了三天三夜,畢竟這十二位仙城紫府都是陳養實的熟人,大家都是做牛馬的,互相能體諒。
‘嗬,就你會來事兒,你站的再好,他王玉闕又能給你挪挪位置還是咋地?’度方司司印方心虔嘲諷道。
小王還沒到仙城,王玉闕的稱呼就先到了,他那個擔心沒有錯,仙盟、仙城的修士,是拿著放大鏡在研究他的。
方心虔和陳養時是年少時的好友,一路吊兒郎當的成了仙盟核心層的司印,但性子依然有些輕佻。
在他看來,自己的位置是自家的老祖給的,努力不努力,都不影響沒機會開紫府的事實,所以活的瀟灑些也沒啥大問題。
隻要老祖不倒,他就不會有什麼大麻煩。
就算老祖不倒,他也開不了紫府——那還努力乾什麼?
這就是仙盟的現狀。
下麵的小牛馬等得哞哞叫,上麵得十二個大牛馬也等得心中發苦。
明誠道院上來的群青原轉運使顏康的眉頭緊皺,思量著要把餘紅豆做的事情和所有人說清楚。
餘紅豆是師國州的上門紫府,任職於仙盟萬裡坊,她背後的仙尊屬於騎牆但偏保守的那一掛,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居然站隊開始反對變法了。
為什麼顏康會有如此判斷?
仙盟萬裡坊是服務於仙盟紫府以上大修士的特殊職部,主要職能,是為紫府大修士於‘萬裡台’內的交易提供送貨服務。
仙盟服務所有修士,但先服務大修士嘛。
總之,萬裡坊是仙盟諸多職部中,消息最靈通的職部,餘紅豆服務著仙盟六州的大修士,每當發生什麼事,往往能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可三天前,餘紅豆口口聲聲和這些在仙城外傻等的修士們說,王玉闕馬上到,趕緊去迎一迎。
這一句‘馬上’,就是三天三夜的等待.
什麼成分,不用多想。
明誠道院的明誠仙尊作為保守派大佬,顏康當然是要站王玉樓的。
這事兒鬨的難看,他得給王玉樓穩一穩人心。
想到這裡,顏康不動聲色的看向左前側的餘紅豆。
紅豆生師國,仙姿秀玉色。
師國州的男女修士都不蓄發,餘紅豆那頭紅色的秀發僅僅到玉頸的下緣,留了個修仙者中極少見的短發。
她身著一件‘玲瓏金枝’靈器法衣,腰間的腰帶倒是法寶,但也隻是下品法寶‘錦繡長河’,略顯窮酸。
可餘紅豆的窮酸是紫府尺度下的窮酸,單從風姿而言,法衣和腰帶下那盈盈一握的柳腰,足矣令無數男修魂牽夢縈。
當然,顏康這類老登的心中是沒女人的,他隻是搖了搖頭。
這賤人的火法估計不太行,一頭紅發,可笑!
不過,她恐怕會是莽象仙尊變法推行的阻力之一。
或許餘紅豆掌握的萬裡坊沒辦法直接乾擾莽象和王玉闕,但她所探查到的各種信息,可以為反對變法提供可能性方向。
就在顏康思量時,遠處的天邊出現了一道霞光。
他眯起眼睛,深深的望去,才意識到那不是霞光,而是法寶激發的靈光。
紫府修士的目力已經到了可怕的境地,因為站在高空,視野沒有阻擋,顏康的目力甚至能達到神識探查的七八倍。
他是紫府中期的修士,神識的探查範圍不過區區三百五十多裡,但他的目力能窮極兩千裡有餘。
當然,也是因為金烏趕日全力激發下顯得非常矚目,天有二日嘛。
所以,顏康才能這麼快的注意到遠處的金烏趕日。
他提振了精神,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王副盟主來了,都警醒點。
方心虔,從你那破鳥上下來!”
大妖佛陀頭其實是妖禽,其頭頂有一狀若佛陀的骨質頭冠,因此命名為佛陀頭。
佛陀頭的骨質頭冠名為佛陀冠,是上好的靈材,煉丹和煉器皆有妙用,因此,佛陀頭就被修仙者大量捕殺,數量稀少。
而從仙盟度印司司印方心虔能找到隻大妖級的佛陀頭為坐騎這點看,也能看出仙盟核心層修士的奢靡與豪橫。
莽象變法前期的重點在於剪除枝葉、裁撤冗員,意義就在於此。
仙盟中的修士是為大修士服務的,他們吃的多了,大修士吃的就少。
所以,自然要出手清理!——
在顏康的提醒下,迎接王玉闕上任的修士們從麻木中清醒,紛紛列隊於空中。
金烏趕日之上,注意到了迎接的隊伍,和王玉樓並肩而立的溪竹忽然笑了。
“玉闕道友,你此次上任,估計從一開始就要得罪人了。”
王玉樓點了點頭,輕笑道。
“無妨,能認識溪竹道友,共論煉道之精要便足令在下滿足了,哈哈哈。”
溪竹,咱們不是敵人,你明白?
撫摸著下巴上的短胡,溪竹真人連連點頭。
“是極、是極。
能聊得如此投緣,我也沒有想到,哈哈。
玉闕道友,去吧。
八十七歲的仙盟副盟主,天驕見你,也要低眉。”
蛟龍止步,金烏趕日在仙城之外的半空中停下。
‘這六條龍有些寒酸。’方心虔向陳養實吐槽道。
陳養實理都不理他,隻是躬身向金烏趕日的方向拜下。
在西海和王玉樓共事過的陳養和,同他講過王玉樓其人。
陳養和的提醒,陳養實一直記得。
‘他是個極度重視權力的存在,是個內鬥的天才,也是經營的天才。
但有時,我又隱隱約約感覺,他重視的不是權力,而是機會。
所謂的權力隻是某種表象,藏在權位之後的機會才是他追求的東西。
哪怕沒有機會,他也會創造機會。’
見王玉樓離開了金烏趕日,郭呈泰等人也要跟上,但溪竹按住了他們,語氣嚴肅道。
“明度,你去,你們不要去!”
人心複雜,王玉樓走到今天,連溪竹這樣的半個敵人也要和他做朋友了。
為什麼?
同為梧南修士可能是一個原因,更重要的是,王玉樓夠重要。
哪怕對修為比王玉樓更高的溪竹而言,王玉樓也不是尋常修士,和王玉樓多結一個小善緣,總歸是好的。
“對,你們不要下去,就在此地等!”
明度也意識到了問題,莽象無法算無遺策,王玉樓今天也沒有算無遺策。
十二個紫府迎接,王玉樓如果身邊帶著一堆築基,就露大醜了!
也就是莽象一脈隻剩個李海闊,不然王玉樓上任哪至於這麼寒酸。
想到這裡,金明度忽然看向溪竹,不能拖了。
“溪竹前輩,你我一起跟上相公,事後必有重謝。”
“啊,我?”溪竹人都傻了。
他和王玉樓是演的惺惺相惜啊!
“對,走!”
金明度直接抬手,愣是拉著大天台山東羅車仙尊門下的溪竹出了金烏趕日,跟在了王玉樓的身後。
溪竹當然是能掙脫金明度的拉拽的,他也確實這麼做了,但他終究是出了金烏趕日,為王玉樓站起了台。
小王的酒,終究不是白倒的。
練氣和築基的小王就是給溪竹倒一百杯酒,溪竹都不帶正眼看王玉樓的,但現在的小王是仙盟副盟主!
看著王玉樓沉穩的背影,溪竹思量道。
我就是個小角色,應該無傷大雅吧?
對,肯定不至於。
“恭迎副盟主!”
“恭迎盟主!”
安靜,荒誕的安靜。
喊盟主的修士們挺起了胸膛,喊副盟主的修士白了臉龐。
王玉闕是跟著莽象來變法的,變法兩條線,其中一條是裁撤仙盟冗員!
今天喊王玉闕一聲副盟主,後天會不會因為左腳踏進仙盟職部,被革出仙盟?
“玉闕道友,你讓我們好等啊,紅豆道友三天前說你要來,拉我們到此迎接,結果等了三天三夜,哈哈哈。”
顏康主動打破了安靜,稱呼就是小事,王玉闕怎麼可能因為這個發難?
太小醜了。
那些人擔心這個,純屬杞人憂天。
‘顏康,明誠道院,保守派,紫府中期,群青原轉運使。’溪竹對王玉樓傳音道。
不過,這十二位正在任職磨壽命紫府的紫府,王玉樓當然是提前做了功課的。
他沒有理會顏康,而是直接看向餘紅豆,來自師國州的餘紅豆,眼中充滿了冷峻和審視。
仙盟副盟主的凝視不可怕,王玉樓的修為在那裡擺著,紫府修為的餘紅豆怎麼可能會被影響?
這名仙姿玉質的女修嘴角略微勾起,紅發搖擺間,對王玉樓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完全沒有一點表態的意思。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
這就是仙盟,這就是仙城。
王玉闕,這裡的水能淹死你!
王玉樓卻絲毫不慌,小場麵罷了。
這有什麼好怕的?
“十二位道友一同在此等我三天,如此盛情,很好!”
顏康皺了皺眉,輕輕放下,蠢!
陳養實心中有些感歎,真能忍啊,確實是能做大事的人。
已經登臨舞台的顏康看到的是王玉樓的無能,還找不到門的陳養實看到的是王玉樓的能忍。
但,他們其實都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