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褫(chi三聲)奪】
台下的袁五在為改命一次又一次後,終於得到的真正的改命機會而拚命。
台上的王玉樓則是和現任西海龍虎真人角籠聊了起來。
“我沒記錯的話,角籠道友是崇仙州的修士?”
從王玉樓發家之地、仙盟最北端的梧南州,到最南端的湖州,最西端的師國州,王玉樓在仙盟副盟主任上,和五州的修士都結下了交情。
這就是卡位攢資曆的意義,很多接下仙盟任務到大天地耗費壽元的紫府也有同樣的訴求。
如果一個紫府修士天天閉門修仙,誰都不認識,等有事了,除了本派係的人一個臂助都拉不來,那才是真的小醜。
而且內鬥的時候,派係內的人也是敵人,在這個維度下,外援甚至是必須的。
王玉樓認識了很多五州的修士,唯獨崇仙州的大修士,他一個都不熟。
倒不是崇仙州的大修士們不懂禮數,而是崇仙州太小了,也就兩個上門、五個左道、兩座仙城的水平,屬於仙盟的犄角旮旯。
當然,地方小不意味著崇仙州的大修士們弱,反而在平均實力上,崇仙州的大修士可能比其他仙盟六州的平均水平,還要高出一截。
角籠就是其中的代表,在兩千七百多年前的那場崇仙州之亂中,他站在了仙盟的一側,算是吃了個飽。
“是,我出身牛魔會,不過實力低微,盟主不必客氣,叫我小角即可。”
盟主叫我小角即可,角籠是不想沾變法的屁事,所以把姿態放的很低很低。
工作上王玉樓要他支持他可以,但多餘的餘力,那萬萬是沒有的。
所以,角籠不是客氣也不是敬畏,單純是一種敬而遠之。
“牛王陛下是保守派的巨擘,當初水尊變法轉向時,牛王陛下也是支持的。
我如今選西海率先開始變法的全麵推進,除了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外,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角籠道友也在西海。”
然而,角籠的擔憂還真就是對的,王玉樓這個鱉孫早就盯上了他。
來,大家一起來變法。
“玉闕道友,變法我當然支持,隻是我也不懂,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對於您這位副盟主,小角心中隻有尊重,對您推進變法的努力,小角也全都支持。”
角籠沉聲回答道,他的應對很嚴密,聽得王玉樓一陣無語。
有事直說,多餘的支持就彆指望,攀關係更是沒用。
“角籠道友不看好變法?”
王玉樓平靜的問道,他想知道崇仙州修士對變法的態度。
群仙台上,作為全仙盟保守派勢力的崇仙州,對變法的支持近乎於盲目,但實際的推行中,出身崇仙州的角籠反而對加入變法時代進程的邀請不太感冒。
這種態度上的差異,其實是很有意思的。
聽到王玉樓的問題,角籠意識到一味的推脫也不是事情,他沉吟少頃,當即解釋道。
“玉闕道友,三千多年前,崇仙州搞了公平選拔。
當時是為了備戰滅仙域,我們十二宗聯合起來一起搞,聲勢很大。
五百年不到的時間,從底層殺出來了九十多名紫府。
平均五年一名紫府啊,可謂盛況空前,崇仙州的道友們於群仙台上都挺直了腰板。
但仙盟和滅仙域的戰爭終究是沒打起來,多出來的紫府成了問題,最後爆發了崇仙州之亂。
仙盟變法我是支持的,先選後推也是個高明的策略,但推上去的人,最後終究是要消耗掉的。
隻是仙盟六州,經曆的起一場放大版的崇仙州之亂嗎?”
果然是因為這個,仙盟變法不是莽象來了才有的,仙盟四千多年的曆史中,不缺想要變法的人,崇仙州以前就變法過,隻是範圍局限在了州內罷了。
崇仙州變法讓崇仙州的大修士們意識到,變法失敗的後果很嚴重,但因為他們的平均實力在崇仙州之亂後齊齊的漲了一大截,所以又願意在變法決議的過程中支持變法——靜觀其變唄,不怕。
要說變法影響最大的州,一定不是崇仙州,所以崇仙州的大修士們不急。
思量著變法的事情,王玉樓陷入了沉思。
莽象說內戰已經開始,但王玉樓不以為然,仙盟的金丹仙尊實在太有定力。
按頭西海神光的莽象和青蕊是瘋狂演的。
打了幾十年往一百年去的天蛇宗、紅燈照是一開始就聯合的。
正在打出狗腦子的大天台山和明誠道院是互相勾結的。
說到底,金丹仙尊們是仙盟的統治階級和基本盤,在利益上被照顧的很好。
這樣的情況下,王玉樓看不到除了神光以外,還有哪位小心謹慎的金丹仙尊輸了。
即便是內憂外患的虓虎,背後也有滅仙域的支持,距離輸,大概還剩九千裡的距離。
沒人輸,就不會有人主動開戰。
大家都在等彆人繃不住
所以.角籠和莽象的話不能全信,該變還是要變。
大膽變,大膽走下去,就賭仙盟的仙尊們野心夠大、道心夠硬!
見副盟主聽了自己的解釋後不說話了,角籠略作思量,決定更進一步。
王玉樓是有價值的仙盟領袖人物,在仙盟的後起之秀中,同樣是無可置疑的第一位,未來的前途在多數人眼中都是保底紫府。
彆誤會,剩下的那部分不認為王玉樓未來可以保底紫府的,想的是以王玉樓的逼樣,未來說不定能成為金丹仙尊.
彆的不提,單單王玉樓背後那錯綜複雜的天線,就充滿了想象力。
滴水、莽象、神光、畢方、水尊.
可以說,王玉樓的發家史,仙盟內很多相對失意的紫府,是當秘籍看的,這樣的王玉樓,當然有拉攏和交好的價值。
即便角籠不想深度參與變法,也會好好說話,嘴上敬而遠之。
“玉闕道友,你看,場中那個叫袁五的,是你往日的仇敵。
我知道你可能想用他,從而顯示你的氣魄,但從另一個方麵看,你收下的野心家越多,承載的壓力和風險就越多。
對你而言是這樣,對仙盟而言也是這樣。
開放上升通道,給那些野心家希望,不是什麼好事。
希望是這個世界上最不講道理的東西,很多修行者,可以僅僅為一絲的希望,走上必死的路。
他們會高喊‘逐道者,雖九死其猶未悔’。
然後,他們會死,但問題是,讓他們死需要付出資源和時間,這些都是代價。
變法變法,如果未來不亂,如今的變法,就是為仙盟的內戰埋下了加速的禍根。”
一個事情的維度太多了,出身崇仙州牛魔會的西海龍虎真人角籠,為王玉樓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
變法進行下去,塑造出的新一代仙盟修士如果不能在仙盟的未來舞台上獲得相應的處理空間,他們就會成為仙盟的麻煩。
從這個維度出發,莽象的擔憂似乎又是真的,莽象變法是殺人殺出增量。
而水尊變法是塑造新的仙盟底層利益分配格局,打造新一代的仙盟底層修士。
水尊真的是在押注下一個時代嗎?
還是說他需要仙盟亂起來,從而以仙盟先爆實現自己對下一個時代的渴望?
不對,不對,肯定有哪裡不對,那群仙台上的眾多仙尊為什麼願意跟?
“角籠道友,群仙台上一百一十八票支持變法改向,這個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群仙台上的仙尊們都支持變法是事實,其他的可能性隻是某些維度下的未來發展預期,不是事實。
角籠點了點頭,道。
“我也支持變法,玉闕道友,你要擔心的是,變法或許會成功,但你呢,你能在變法的驚濤駭浪中走到最後嗎?
你是那種一開始就立下大誌向的修士,但有時候,仙尊們需要的不是你的大誌向。”
你看懂路沒有用,仙尊們不需要你做更多,或許你死了,變法也能繼續,甚至是更好的繼續。
這個提醒,很鞭辟入裡了。
交淺言深,交淺言深,角籠其實也是在下注,這一刻的他和顏康和溪竹甚至和李海闊,都是一樣的。
隻要王玉樓還沒輸,他就是天驕、是領袖、是最非凡的仙盟新秀,就永遠不缺善意,當然,也不缺來自方方麵麵的凝視。
那些潛藏的惡意可以讓絕大多數心智不堅定的存在崩潰,但覆蓋在惡意表麵的禮遇也是真的,至少角籠的提醒是真的。
反正就是提點兩句,損害不了他的利益。
看著鬥法場中渾身浴血的兩位‘西海英豪’,王玉樓感到自己的道心正在遭遇空前的壓力。
袁五在一次次的搏命中改變了那可笑的袁氏麒麟子的命運,到現在還要繼續拚,為更進一步的改命而生死搏殺。
兩位從底層和逆境中殺出來的西海築基修士,在規則之外,默契的選擇了一種殘酷的比拚方式。
殺了對方,在王玉闕麵前證明自己的價值。
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機會,一個未經證實的可能,從未有舊仇的兩人選擇了你死我活的拚殺。
王玉樓沒說話,角籠沒說話,其他人隻能默默地看著,攔都不敢攔。
這就是修仙界的現實,而王玉樓一步步走到了變法風暴的中心,即便知道接下來棋難下,他也已經沒法退了。
變法或許會成功,但王玉樓要的不止是變法成功,更是自己活著見證變法成功,拿到屬於變法推動者的酬勞。
仙尊們可以隨時轉變自己的利益導向,水尊那樣的存在更是可以在想要的時候隨時重新定義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他們有的選,有的退,有很多周旋騰挪的空間。
而王玉樓沒有,這是最殘酷的——你選了一條路,當沒有到終點時,就不能輕易的換。
不能輕易的換——換可以,但代價太大。
王玉樓的硬實力還做不到在變法的事情上找人,替自己承擔代價的地步。
所以,這局對王玉樓而言的近乎於死局的棋,是什麼時候開始走到這一步的呢?
當莽象說他可能永遠不會真正就任仙盟盟主時,其實已經晚了。
棋局的關鍵子,在更早的時刻就已經落下,李海闊甚至可能是個備選的變法推動者。
當王玉樓思量如何安排王玉安時,那些推他出來的人,是不是在思量如何安排王玉樓呢?
不知道為什麼,王玉樓忽然想到了金山。
金山老祖紫府巔峰的大修士,果然沒有簡單的啊.
忽然,那位女修瘋了似得頂著袁五的靈器,將自身的靈機與一道飛梭勾連,直接穿過了袁五的防禦秘法,一梭將袁五打爆為了肉泥。
代價是她的兩條腿被齊齊的斬斷,以傷換命,袁五死於出身過高,對自己的狠,終究是差一截。
不過能贏就好,這點傷隻是看起來嚴重,在築基修士的控製力下,血液很快就止住。
而那位斷了腿的女修,直直的趴在地上,向王玉樓和角籠所在的方向大拜。
角籠撇了撇嘴,有點打臉,袁五那個廢物居然輸了。
王玉樓笑了。
哪有什麼死局,下棋的人多了去了,什麼水尊、莽象、青蕊仙尊,都隻是棋手中的一部分罷了。
隻要棋局還沒停,隻要可能性還存在,就永遠有機會。
這麼萬馬齊喑的時代裡,從神光到莽象,再到其他頂級勢力,從不缺能夠證道金丹的天驕。
他們可以,我王玉闕為什麼不行?
無非是,萬裡烽煙萬裡火,助我道途千重紫,要麼生,要麼死。
沒什麼好糾結的,向前走就是了。
想到這裡,他笑著開口,道。
“你叫什麼名字?”
鬥法場上安靜了下來,在副盟主親自開口後,那些剛剛還在為押注失敗而懊惱的修士們,都不敢再聒噪了。
人們看向斷腿女修的目光,包含著千般的顏色,有羨慕,有感慨,有嫉妒,有仰慕,有不屑.不一而足。
那女修忍著疼痛,高聲回答道。
“啟稟、啟稟盟主小修名為許忠玉!”
角籠的表情更難繃了,自己看王玉樓,如烈火加身,正是隨時會身隕道消的局麵,可其他人看王玉闕,卻把他當做改命的救贖。
許忠玉,許忠玉,這他馬什麼破名字!
也就王玉闕這種好大喜功,喜歡搞內鬥、搞權鬥、把表演當修行的純賤畜,才會喜歡這種手下吧?
當然,這些話角籠這隻會想想,讓他說與外人聽,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他這些年甚至還沒少研究王玉樓的表演手法,畢竟,小王的成功終究是太奪目了。
“哈哈哈,好,好,許忠玉,好,鄭彥,安排人為忠玉治傷!”
角籠會認為手下的野心家太多,可能出問題。
王玉樓生怕手下的人沒野心,沒野心怎麼做事,就得上進才行。
許忠玉這樣的人,正是他所需要的。
鬥法場的修士把許忠玉拉下去救治了,在第三場鬥法結束後,西海龍虎真人協理陳養實,則是主動站到了鬥法場的中央。
“仙盟變法,是為更好為天下所有修士服務而變法。
諸位可能有所不知,群仙台上的仙尊們日理萬機,很多事也兼顧不過來。
玉闕盟主上任後,夙興夜寐、殫精竭慮的考察、研究,把仙盟的各種積弊向上稟報。
群仙台上的眾多仙尊得知了仙盟目前的很多荒唐事,皆是大怒,於是決定全麵變法。
變法,是為了給天地間的所有修士開一道公平、公正、公開的向上之路。
隻要你有能力,能在築基種子鬥法選拔中獲得優勝,便有極大的機會成功築基,加入到仙盟的體係中來。
公平、公正、公開,是貫徹變法全過程的核心要義。
而西海,是盟主大人曾經修行和奮鬥過的地方,盟主大人任命我為西海龍虎真人協理,就是讓我來西海主持變法的。
諸位小道友,諸位道友,諸位前輩,盟主來了,西海的青天,就有了!
西海第一次築基種子鬥法選拔,正式開始!”
盟主來了,青天就有了。
這話太惡心,聽得角籠都很難繃,他悄悄的看了王玉闕一眼,發現這賤人的表情居然還能那麼平靜。
嗯,說明我一直以來還是不夠不要臉,如果我能更不要臉,可能已經證金丹了
角籠反思著自己,但王玉樓已經沒時間管他了。
西海的變法推進在他的提速下,直接來到了最關鍵的環節。
先鬥法選拔,後推薦築基。
鬥法選拔不重要,選上什麼樣的人,都要服從仙盟的法度和秩序,問題的關鍵在‘推薦築基’上。
——
組織性是社會本身存在的基礎,任何形態的社會,都脫離不了這一根本屬性。
修仙者的激烈競爭和無限野心,從相反的方向,用最理性的必然抉擇,塑造了大修士們對組織性的極度渴望。
甚至,以至於能誕生出類似於仙盟、仙國、聖地、神窟這類怪物般的超大勢力。
兆億生靈,一萬萬修仙者,這便是仙盟。
能把這麼多生靈組織起來,即便這個組織看起來很鬆散,看起來很殘酷,但其本身所蘊藏的慣性和穩定度,都是極高的。
而變法是對組織性以及組織解構的再重組,水尊的變法改向,更是重新塑造了仙盟底層修士的發展路徑和上升通道,其中的阻力之大,大到能讓莽象不想真正就任的地步。
金山的退避,角籠的提醒,莽象的不就任,都以極具現實性的表現方式,清晰的傳遞出了這些長生者對變法本身的擔憂。
可危機危機,危機中也藏著機會。
變法危險,但也是好機會,仙盟的天驕太多了,可通往彼岸的高階終點隻有一扇窄門。
想要擠進去,王玉樓需要很努力才可以。
他是那種沒有工作資源,就自己創造工作資源的人,是那種沒有困難,也要自己給自己找困難的人。
不能說自己把變法折騰大了,折騰的難了,王玉樓反而拍拍屁股滾蛋了。
不願意,也不能。
所以,再難也要走下去。
傍晚,西海仙城的新龍虎台中燈火通明。
王玉闕上首靜坐,陳養實在其身側垂手而立,出身崇仙州牛魔會的龍虎真人角籠坐在稍靠下的位置。
在他們之下,西海的八名本地紫府親來了四位,沒來的四位也派了得力的手下過來。
仙盟西海守關真人和仙盟西海執寶真人則坐在紫府席位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