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過枝椏,在地麵投下晃動的陰影。
他屏住呼吸,盯著陰影中若隱若現的輪廓。
後頸寒毛根根豎起。
心跳快衝出嗓子眼時,一聲幼崽般的嗚咽突然響起。
緊接著,一隻瘸腿的老狼崽跌跌撞撞撲了出來。
嘴裡叼著半塊帶血的兔子肉,尾巴搖得比他的手還歡。
“……就這?”
沈默舉著樹枝僵在原地,手腕因過度緊繃微微發抖。
狼崽湊上來,濕漉漉的鼻子蹭了蹭他掌心。
突然“嗷嗚”一聲,把兔子肉甩在他沾滿血汙的鞋麵上。
腐肉腥味混著草屑味,熏得他後槽牙直癢。
遠處傳來狼群此起彼伏的嚎叫。
大概是在呼喚這隻走丟的幼崽。
沈默一腳踹開兔子肉,哭笑不得罵道:“去去去!差點被你嚇死!”
狼崽委屈嗚咽兩聲,卻叼住他的褲腿不放。
毛茸茸的尾巴掃過後臀野棗刺,疼得他原地蹦起:“鬆開!信不信我拿你燉狼肉湯!”
僵持間,狼崽耳朵一豎。
鬆開嘴朝著樹林深處狂奔而去。
隻留下沈默對著空蕩蕩的夜色發愣,摸了摸後頸未消的冷汗:“以後見著兔子肉,都得犯應激反應了。”
三月初四,卯時三刻,縣衙演武廳。
鼓聲三響,青石板上洇著晨露。
沈默踩著鼓點撞進角門,後臀刺痛混著汗塵味,將山洞的潮濕一把撞散。
木牌捕快兩兩交擊,拳腳風嘯與喝罵聲絞成密網。
石燈籠積灰簌簌落。
“沈默!今兒可彆藏著掖著!”
陳二娃在兵器架旁揮汗大喊,指尖轉著銅錢暗器,“讓我瞧瞧你那牛氣衝天的莽牛拳!”
銅錢脫手即飛,擦過沈默右耳際的碎發,「噗」地釘入三步外兵器架的牛皮箭靶。
腳尖點地帶起殘影,反觀沈默,拳風剛遞出就像泄了氣的皮球。
昨夜與賊人死戰,又被狼崽折騰,每出一拳,手肘內側傳來針刺般的痛。
鞋跟還黏著半片兔毛,隨著踢腿動作晃出細碎血點。
\"你這牛蹄子是灌了鉛?\"陳二娃側身躲過掃堂腿,戲謔挑眉。
沈默咧嘴苦笑,揉著發僵的手腕:\"昨夜撞見狼群,腿肚子到現在還轉筋呢,要不你請我喝碗羊雜湯補補?\"
銅製兵器架在晨光裡投下菱形陰影,他餘光掃過陰影交界處——趙捕頭的皂靴尖正碾著石縫裡的野苜蓿,手指在刀柄龍鳳紋上磨出細碎的光。
瞥見趙捕頭的目光像淬了霜的刀,正釘在自己揮到半途的拳頭上,靴跟磕到青石板凸起的刹那,趙捕頭的聲音像從磚縫裡滲出來似的——
“好小子!莽牛拳練到融會貫通,鐵牌裡都少見!”
趙捕頭突然開口,卻又猛地回神。
手中茶杯“啪”地碎裂,茶水濺濕衣襟:“太像了……像他父親當年使拳的模樣。”
對練一結束,趙捕頭大步上前。
“出招無力,是不是有心事?”
沈默隻得推說:“練武傷了經脈……”
趙捕頭輕歎一聲,掏出溫潤小玉瓶:“州府特供養脈丹,臨江縣一年才三瓶。你是可造之材,拿去養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