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氣氤氳間,他抬眼瞥了黃同知一眼,沒作聲。
黃同知捏著翡翠茶盞,杯沿輕叩案幾,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神情:
\"羅震嶽羅兄,你看鏡湖貨棧最近業務有點少,總這麼晾著,上麵的人難免有閒話。\"
他壓低聲音,突然冒出句俚語:
\"羅兄彆裝糊塗,這世道撐死膽大的——陳兄既是鏡湖的老板,你這邊官鹽轉運的業務,不如勻點給鏡湖?大家一起發財嘛。\"
羅震嶽冷哼一聲,將茶杯重重擱在矮幾上:
\"勻業務?說得輕巧!漕幫最近吃進太多私貨,運官鹽的船都被挪用去跑私活,每次交接官鹽,數量都對不上賬。\"
\"上個月剛被上頭查出少了二十噸鹽,這窟窿我羅家填得血本無歸,現在還被官府催著補齊差額!\"
陳天放伸手輕撫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羅兄這虧空的難處,我和黃同知都看在眼裡。但鏡湖接手也不是易事,疏通各個關卡、打點官府上下,都得靠真金白銀鋪路。\"
他目光如鷹隼般盯著羅震嶽,語氣陡然變冷:
\"依我看,羅家就拿兩成利。鏡湖出人力、出銀子平事兒,總不能讓我們白忙活。\"
黃同知猛地將茶盞砸在桌上,茶水濺出:
\"羅兄,你最好想清楚!沒有我在官府壓著,你這虧空的事兒一旦傳開,輕則抄家,重則……\"
他故意拖長尾音,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脖子,眼中閃過狠厲:
\"陳兄肯接手,是給你羅家留條活路。兩成利,愛要不要!\"
羅震嶽攥緊紫砂壺,指節泛白,青筋暴起。
他望著兩人陰沉的臉,喉嚨滾動兩下,最終沙啞著嗓子擠出一句:
\"好......但往後若是有額外進項,也得算我一份。\"
黃同知嘴角上揚,端起茶盞輕抿一口:
\"羅兄識趣!往後你我,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有的是賺錢的路子——就像漕幫那些蠢貨,守著金山不會賺,活該被人吞了地盤。\"
他望著窗外漕幫船隊漸行漸遠,冷哼道。
夜色如墨,飛龍山莊後山霧氣繚繞。
在一處隱蔽的斷崖之下,有個被藤蔓遮掩的密道口。
黑衣人裹著鬥篷,悄無聲息地鑽了進去。
燭火在潮濕的石壁上搖曳,將他的影子拉得扭曲變形,像個張牙舞爪的怪物。
密室裡彌漫著陳年黴味。
張豪倚坐在虎皮椅上,把玩著手中的翡翠扳指,冷笑道:
\"做掉鏡湖舫暗線,做不掉沈默,這可不行,遲早要成大患!\"
他將扳指重重拍在桌上,震得燭火猛地跳動了一下,差點熄滅。
黑衣人雙臂抱胸,倚著石壁,令牌在掌心壓出紅痕,嗓音低沉:
\"這次失誤了,沒想到蘇清瑤補了沈默的弱點。\"
\"沈默是後患,還不是現患,不過勝負未分,下麵看林淵的刀利不利。
血影刀十年未沾官鹽味,彆讓鏽刀壞了大事——他若再失手,就該讓‘陰煞手’頂上。\"
張豪“謔”地起身,大步走到牆邊的地圖前,手指在某處狠狠戳了戳:
\"都在江上等著呢,你那邊鹽怎麼說了?\"
黑衣人緩步走到密室窗邊,眼神仿佛穿過夜空,直直望向龍江閣方向,那裡燈火通明,歌舞升平。
他突然冷笑一聲,語氣森然:
\"這你不必擔心,可你請來的"陰煞手"羅千絕,最近在城裡鬨出的動靜太大了。\"
\"采陰補陽的邪功雖能提升修為,可他這般肆意妄為,已經驚動了捕快署——今早又有三個姑娘失蹤,滿城都在傳‘青斑煞星’。\"
\"再這樣下去,整個計劃都要暴露。早知道不該從南疆請這瘋子,比漕幫的老鼠還難馴。\"
張豪臉色一變,拳頭不自覺握緊:\"我確實低估了他的瘋狂……當初就該用‘蝕骨釘’先製住他。\"
\"教主的令牌在你手中,該怎麼做不用我教。\"黑衣人轉身,鬥篷下的身影隱在陰影中。
赤蠍圖騰在燭光下泛著幽光:
“他是你招來的,你更要讓他明白,若不想被玄陰教的"蝕骨釘"清理門戶,就給我安分些。\"
\"等事成之後,整個龍江的女子,都能任他采補。否則……教規森嚴,從不姑息叛徒。\"
張豪握緊拳頭,指節因用力泛白:“放心,我這就帶著教主令牌親自走一趟。他若再不收斂,我親手了結他!!”
烏雲不知何時漫過龍江城上空,將最後一絲月光絞碎。
狂風裹挾著密道深處的腐木氣息,掠過青石板路,卷著醉春樓的胭脂殘瓣撲上雕花窗欞。
羅千絕歪頭盯著銅鏡,染血的指尖正沿著鏡中蔣夢璃的輪廓反複描摹。
窗外驚雷炸響,他脖頸青筋暴起如蜈蚣蠕動,突然對著鏡中倒影獰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