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眾人散去,蟬鳴漸歇。蔣世昌目送同僚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儘頭,抬手揉按發脹的太陽穴,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向書房。
將近午時,府衙書房。日影過階,湘妃竹簾篩下細碎光斑。丫鬟掀起竹簾通傳:“周大人到——”
蔣世昌合上書卷,銀杏葉書簽卡在“玄陰教赤蠍圖騰”那頁:“周大人議事廳上欲言又止,可是有話要單獨說?”
他指節敲了敲案頭未乾的海捕文書,邊角處“青斑煞星”四字被朱砂圈得發紅。
周文斌整了整湖藍官服,腰間青玉佩撞出清響:“大人憂心令愛安危,下官倒是覺得,玄陰教的采花賊不過疥癬之疾。”
他瞥了眼窗外的銀牌捕快,壓低聲音,“州城派來的高手在後院已布下天羅地網,羅千絕縱是夜梟也近不得身。”
“可總不能任由賊子禍害全城!”蔣世昌揮了揮案頭疊放的狀紙,最上層李推官的血書還未乾透,“昨日又有女眷失蹤!”
周文斌拱手道:“此事易解,發海捕文書通緝便是。
江湖遊俠與追影客,最是樂意斬賊揚名。”
蔣世昌白了他一眼,心道這還用你教,嘴上卻說:“海捕文書昨日已發,但應者寥寥。”
周文斌忽然從袖中取出錦盒,掀開竟是半本泛著金光的《烈陽焚天訣》:“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羅千絕雖是通六脈高手,可江州通脈境以上的高手,沒有十也有八。”
他指尖劃過功法扉頁,“一本一流功法做懸賞,怕不是要讓江湖人搶破頭。”
蔣世昌目光一亮:“好!如此一來,何愁無人斬賊?”
周文斌又湊近幾分,聲音低得隻有二人可聞:“大人海捕文書上,還需再加上張豪、陸霄二人。”
“玄陰教正副陰使?”蔣世昌挑眉,“他們二人早沒了蹤跡,加進去又有何用?”
周文斌冷笑一聲,撫過案上的鎮紙:\"大人彆忘了州牧大人的鈞令,龍江漕鹽案必須破,上頭要的是個由頭。這二人既是玄陰教重犯,又和龍江漕鹽案有關聯,隻要江湖人盯著他們——\"
他忽然住口,窗外九鸞鈴被風掀起一串清響,“說不定能牽出玄陰教的尾巴。”
蔣世昌沉吟了片刻,提筆在海捕文書上添了兩行小楷:\"就按周大人說的辦。隻是這功法……\"
“自然借大人印信公示。”周文斌將功法收入袖中,“州牧大人說了,隻要漕鹽案能破,大人有功無過。”
——
申時,龍江北碼頭蒸騰出暑氣。
三艘烏篷船正卸著江繡貨箱,挑夫們肩扛竹簍,踩得跳板吱呀作響,領頭的漢子一邊走一邊哼著不成調的《漕運謠》。
江風卷著鹹腥的水汽撲麵而來。新貼的海捕文書在風中狂舞,朱砂字跡像活物似的跳動,把\"赤蠍雙使\"的名號映在青石板上,投下詭譎的陰影。
一名頭戴鬥笠的灰衣漢子倚在石柱旁。竹篙隨意斜靠在肩頭。
他目光掃過翻飛的文書,聲音沙啞,帶著幾分洛城口音:\"老羅,動靜鬨得挺大,不過圖上畫的咱倆可不像。\"
旁邊穿粗布衫的中年男子摩挲著扳指上的赤蠍紋。眼角餘光往碼頭入口處瞥了瞥:\"這事有點麻煩了。\"
他壓低聲音,江州官話裡混著一絲江湖氣:\"傳令下去,讓龍江各縣的弟兄們趕緊動起來,看他們怎麼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