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無雙慢悠悠搖著折扇。
扇麵“天下歸心”的墨痕在日光裡漾出細碎光斑。
他嗬出一聲冷笑:“王爺稍安。墨玄風雖挫了銳氣,倒也不是無可救藥。”
他傾身向前,聲音壓得極低:“其一,讓墨玄風即刻向總舵傳血令,請調六甲壇的死士馳援,三日之內務必穩住局勢。”
洛王眉峰微動:“血令?那可是……”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計無雙打斷他,折扇搖得更急。
“其二,河工署的釘子該動了。那位新提舉周文斌不是想整頓漕務嗎?讓漕船遲滯三日,再在堤壩石料裡摻些劣等貨,保準他焦頭爛額,沒空盯著咱們的事。”
“至於其三——”他頓了頓,眼中閃過精光。
“即刻調黑雲騎駐守北郊倉庫,軍械、鹽糧連夜入密庫。另外,通知各州府的暗樁待命,一旦事發,便按第二套章程行事。”
洛王捏著眉心沉默半晌,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窗外的日頭爬到窗欞正中,照得他鬢角的銀絲格外刺眼。
“準了。”他終是啞聲開口,語氣裡帶著幾分疲憊。
“非是本王要掀起血雨腥風,實在是……周文斌欺人太甚!若不先下手,隻怕......”
計無雙拱手低笑:“王爺英明。”
書房內重歸寂靜。
隻有鎏金燭台的影子,正緩緩爬上密信上那枚鮮紅的火漆印。
巳時的彆駕府庭院,蟬鳴被曬得發蔫。
迎賓堂內,周文斌捧著茶盞躬身:“多謝大人提拔之恩,文斌定當竭儘所能。”
李彆駕揮揮手。
案上的青瓷鎮紙映著日光:“文斌無需客套,你我同朝為官,本就該共扶社稷。”
他指尖叩了叩桌麵:“河工署積弊已久,你新官上任,打算從何處著手?”
周文斌放下茶盞。
指尖在案沿輕輕一頓:“大人,依屬下之見,治水不急,急在漕務。”
李彆駕眉梢微挑:“此話何解?汛期將至,河防才是頭等大事。”
“汛期自有常規調度。”周文斌聲音壓得極低。
眼底寒光一閃:“那位洛王的反心,早已昭然若揭。此時不加快準備,恐生變數!”
李彆駕猛地直起身,腰間玉帶扣撞出輕響。
眼中瞬間亮得驚人:“如何準備?”
“逼他舉事。”周文斌吐出三個字。
指尖在案上虛畫河道走勢:“河工署管漕運、掌河防、監物資,正是卡他七寸的要害。”
廊下傳來銅盆輕響。
丫鬟荷香端著冰盆進來,青釉盆裡碎冰折射著冷氣。
她垂著眼簾往案邊挪,耳尖卻死死支棱著——方才在窗下掃落葉,恰聽見“洛王”二字。
“第一步,以河防修繕為名,徹查他封地內的私碼頭、暗棧橋。”周文斌語速漸快。
“拖延漕運文書審批,看他是強闖還是疏通——”
荷香屏住呼吸退到門邊。
冰盆沿的水珠滴在青磚上。
她低著頭穿過月洞門,繞過栽滿芭蕉的天井。
腳步匆匆往回廊儘頭走:得趕緊繞到後門報信,這裡離迎賓堂遠,就算出點動靜也不怕。
李彆駕端茶的手一頓:“第二步呢?”
“清賬目。”周文斌指尖重重一點。
“往年河工糧、鐵器領用遠超實際需求,必是囤積軍資。查封屬地糧倉鐵鋪,一查便知。”
荷香剛拐過回廊轉角,後頸勁風驟起!
她矮身旋開!
發髻散裂半縷,發間短匕乍現!
耳房外雜物堆前,三道門隔住迎賓堂——暗衛已堵死去路!
短匕劃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