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酒店裡渾渾噩噩的睡,做了好多夢。一會是小時候和方小喬在學校家屬樓的老院子裡玩躲貓貓,一會是大學時江澤拉著我手在丁香花叢中散步。
夢裡的方小冉笑的很開心很暢快,我像個局外人一樣,隔著一層薄霧看她的笑從眼底蕩出,染上眉稍。
看著看著,醒了。就那樣自然醒過來,心底的痛癮癮變沒,耳邊的笑聲也漸漸不見。
深吸一口氣,我抬手抹掉眼角滲出的淚漬。
一動,渾身酸痛,那種縱欲過度體力透支的感覺蔓延四肢百骸。
躺在床上挺屍時,電話響起。是趙龍,我接通後放在耳邊,他道,“姐,起床了嗎,我給你送衣服,還有早餐。”
起床,洗漱,穿衣,吃飯。
咽下最後一口,趙龍問,“姐,你想去哪?”
想去哪兒?
我好像沒有想乾的想做的,沒有任何目標。
發了會兒呆,我說,“去遊樂園吧。”
趙龍十分開心的應了聲,一邊開路,一邊上網訂票,“姐,玩一天?中午飯在園區吃怎麼樣。”
我說好,隨你安排。
海市的早晨出奇的堵,我們的車夾在車流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趙龍煩躁的爆了句國罵,“知道自己要上班,就不知道早點出門?”
上班……
好像上輩子的事。
我搖下車窗看窗外,看和我咫尺相隔的那輛出租車上,一身職業裝的女孩掐著手機頻頻低頭。小巧的眉頭皺著,還顯稚嫩的水眸中滿是焦急。
我笑了。
像她這般年紀時,我也曾擠在出租或是公交,一邊急切的看時間,一邊祈禱自己不是辦公室裡唯一遲到的。
沒錯,不怕遲到,怕自己是唯一遲到那個,要是有個人比自己遲到更久那就更好——心情會馬上燦爛。
躍過這車更遠的人行道上,一名身著青衣的僧人慢步街頭,和四下奔波的人群格格不入。走幾步,停下,靠近灌木叢中輕嗅一朵不知名的小花。
淡然一笑。
我也一笑,心竟然出奇的安定下來。
視線追隨那位僧人的身影時,車窗外傳來震耳的轟鳴聲,機車特有的。
在這種堵死的路上,似乎也隻有機車能進退自如。
不對,機車怎麼可能開進來,不怕被交警罰死?
亂七八槽的念頭在心中胡亂閃過時,四輛機車停到我車前。為首的那個男人摘下頭盔向我走來,看了一眼後拿出手機打電話。
曾經在厲三哥車上有過一麵之緣的阿恒。
片刻,阿恒彎下腰來,打開我這側車門。
我抬頭看阿恒,“有事?”
不等他說話,我手機響起,來電餘揚。
我猶豫中,電話斷掉,趙龍的響起。趙龍接起來嗯了兩聲,把座椅向後靠,將手機貼在我耳邊。
餘揚的聲音從裡麵傳出來,“小冉,和他們走……”
“為什麼。”
“……你能見到何麗,彆的過會兒我和你解釋……”
足夠了,彆的都不重要。
推開趙龍的手,我下車接過阿恒遞給我的頭盔。戴上,坐到阿恒機車後麵。
幾聲急切的轟鳴,四輛機車逆著車流急速行駛。不過片刻,兩側的景物便成了模糊的虛景。
機車風馳電掣般逆著車流行了二十幾分鐘,終於,在闖過兩個車流湧動的紅綠燈後,停在一家醫院門前。
下車後,繃著臉皺著眉的阿恒幾乎是掐著我的胳膊往醫院裡拖。我一路小跑跟上,最後坐電梯來到醫院的最頂樓。
走廊裡一左一右站了兩排,近三十名西裝革履的男人,卻沒人發出一絲聲響。
我高跟鞋磕在大理石地麵上,顯的異常刺耳。
來到一間病房門前,阿恒終於鬆開我胳膊,抬手輕敲了兩下門。
“三哥,人帶來了。”
病房門從裡麵打開,厲三哥抬手示意我進去。還是昨天晚上那身衣服,眼中含著滔天怒氣。
酒店式病房,站在門口隻能看到廚房和小客廳。他指指裡麵,對我冷聲道,“她活不了,你會陪葬。”
說完,從兜裡摸出電話打出去,“二弟,人到我這了……我說話算話,兩個小時內,我一定查出孩子在哪和幕後主使人。你讓晴妹子彆哭了,等我消息。”
——這個女人我女人喜歡,條件,隨二弟開。
我扭頭看一側光可鑒人的玻璃門。映在裡麵那個女人居然在笑,而且笑的挺好看。
厲三哥寥寥兩句說完,把電話遞給我。
我接過來,輕滑手指把電話掛斷。
“如果,她活不過來了,怎麼辦?”
“你會死。”
“你怎麼辦?”我抬頭看厲三哥,“我問的是你怎麼辦。”
厲三哥和我對視好一會兒,道,“你應該想的是她怎麼才能活下來,而不是我怎麼辦。畢竟,她活著你才能活著。”
厲三哥甩門而出,門擊在門框上,發出“啪”的一聲。
我站在門口,似磐石一動不動。陽光把我的身影投在門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
等我聽到某項儀器滴的一聲輕響回過神來,影子已經微微傾斜。
我邁著有些僵硬的腿,推開內室的門走進。
房間中間一張豪華板病床,兩側是各項正在工作的醫療儀器。何麗趴在床上,整個後背裸在外麵。
那幅上了一半色的肉雕已經上色完畢。昨天衣服擋著我隻看到了花,今天才發現,原來花下還臥著一隻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