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揚揉捏著我肩膀,笑笑,沒說話。
繞到海風小的地方,我踩著海浪踢沙。在海灘上留下兩串足跡後,問,“那個,一般女人,到這裡來過嗎?”
餘揚看我,眼中閃動著我看不懂的情緒。好一會兒,點頭,“來過,我和季琳桐婚禮時。”
“……”我驚訝,“以前沒帶她來過?”
“沒有。”餘揚從地上摘起一塊貝殼,彎腰打進海中,在海麵擊起幾個浪花,“我沒離開展家時,一心想著要在這裡打造一個童話裡的城堡,裡麵裝著她所期望的一切。想在最重要的日子,帶她來。後來離開了展家,這島就停工了……”
“後來我到展家,繼續修這裡,全是她曾經期盼的樣子。”餘揚雙手叉腰,回頭看我,“然後,娶了季琳桐,請她來觀禮。郝助理帶著她走遍了那個城堡的每一處……”
“……”我看他,嘴角抽搐了兩下,“然後呢。”當年他是恨到何種地步,才會想出這種報複手段?
“我坐在書房裡看她一邊哭一邊走,妝都哭花了。看著看著,睡著了,做了個夢,感覺弄丟了什麼東西。心中一揪就醒了,”餘揚走到我前麵,低頭看我,“醒來後郝助理告訴我,我老婆嫁人了……”
我劃開目光看向海麵,不想往那件事上提,“然後呢。”
“還然後?我老婆都他媽的嫁人了,我還管誰在哭?”餘揚和我並排站在海崖岸線,“後麵的日子我過的很混亂,每一天都處在崩潰狀態。很害怕,怕一轉身就不見了,就像十年前我媽媽一樣……”
餘揚低頭,從兜裡摸出一根煙含在嘴裡,皺著眉擋風點著。
我們很久都沒有說話,直到天邊烏雲翻滾而至,狂風大作,餘揚握起我手道,“謝謝你,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我往出抽手,“我什麼時候說給了。”
“昨夜在車裡你自己說的。”餘揚攥緊,“後悔會掉到海裡變王八的。”
“你鬆開!”我用力甩他手,痛的跳腳,“快鬆手……”眼見雨滴自天砸下,我急道,“餘揚你他媽就是個無賴。”
海邊的天氣轉瞬即便,眼見暴風雨來了他還在這扯這些沒用的。
“……再罵句。”餘揚手握更緊。
“你有病啊,讓我罵你。”我抬頭對餘揚大吼,“餘揚你他媽……”
暴雨傾盆而降,我們瞬間被淋醒。
我抖抖嘴,氣勢弱了三分,“……就是個無賴。”
餘揚抱緊我,在我耳邊道,“沒錯,是我,我是餘揚。”
轟隆隆,和雷一起砸下,砸到我耳裡心裡五臟六腑裡。我被震的渾身發顫,許久許久,才平靜下來抬頭看餘揚。
“你想說什麼?”
“你會離開展氏是不是?”
“我頭一次見到像你這樣對錢避之不及……”
“我不是對錢避之不及,我是對那種複雜到不行的生活避之不及!我想活的輕鬆簡單,這是我唯一想要的。”
餘揚舉起右掌,信誓旦旦的道,“從此以後你什麼也不用想,隻要做好你自己,?”
“韓晴呢?”
“……”餘揚神色一僵。
我冷笑一聲,甩開他就往城堡裡走。風大雨急,身子搖搖晃晃的幾次要摔倒。
“小冉,”餘揚過來拉我手,“你聽我說。”
“什麼也不用說,更不用解釋。”
“方小冉,你給我站住!”餘揚扯住我大吼,“我他媽瘋了,為了給我媽報仇我什麼事都乾出來了!我卑鄙我無恥,我明知道她心裡對我有餘情所以故意找無數個和她相像的女人誤導她,讓她暗中作梗,讓韓氏暗中撤下對展明毅父子的所有支持!”
“你手裡那麼多展建國犯罪的證據……”
“你看!”餘揚拉著我往右邊走向步,抬手指向遠方,“你看那座山!這麼大的風雨,它動了一分還是半分!”
我順著他的手望過去。
雨霧之中,小島中間那座墨色的山礁屹立於電閃雷鳴之間。風雖大雨雖急,它卻不動分毫。
“我想搞垮他們讓他們無反擊之力,就要抽去他們的基石砍去他們的筋脈,讓他們再無翻身的可能!韓家,就是他們的基石,韓晴,就是連著他們的筋脈!現在你懂了嗎?!懂了嗎?!”
我回頭看幾近發狂的餘揚,閃電的光芒照在他臉上,似凶神惡煞一般。
“等我達成心願肆意品嘗勝利果實時,回頭發現,這個女人她孤零零的站在那裡什麼也沒有了。她夫家被我毀了,她丈夫入獄自殺,她背負萬千罵名,她抱著妙兒被她爸趕出家門無處落腳容身。可她還天真的認為我愛著她,傻傻的等我回頭娶她!可我知道我根本不會,因為她要的東西我一樣也不會給!我心懷愧疚,當年是她背棄婚約扔下我嫁給了展明毅,可我所做的要比她惡劣百倍千倍!”餘揚吼完最後一句,氣焰熄了。他轉身向城堡走,冷笑一聲,“現在,連這點愧疚都快沒有了……不知道是我又逼瘋一個還是我從來就沒認識過她。”
入夜台風大作,餘揚高燒三十九度二,絲毫不退。
我把體溫劑放在一邊,拍拍圈在我腰上做無尾熊狀的餘揚,“吃藥。”
餘揚鬆開一隻手,把藥接過去吃掉。然後,把那隻烙鐵一樣的胳膊又圈了上來。
“你能鬆開我蓋上被子好好躺著嗎?”我低頭問,“你要發汗才會退燒。”
餘揚臉燒的痛紅,雙眼緊閉不說話。
“島上沒有醫生,現在刮台風直升機也沒辦法起飛送你回內陸。你病死了扔海裡王八都不吃!”和燒的神智不清的人講理好痛苦。
“餘揚,”我掐他臉,“你勒的我喘不上氣來了!”
餘揚突然坐起來,拉起被子把我一起蒙了進去,“發汗。”
我對著他膝蓋瞪下去,“發你大爺汗。”熱死我了。
餘揚痛的悶哼一聲,鬆開我滾到一邊,老實了。
瑟瑟發抖,可憐兮兮。
我望著天花板上水母形狀的水晶燈,聽他喘了會粗氣,翻了個白眼戳戳他後背,“來抱抱。”
他滾回來,攀在我身上又變成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