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天宮的人?”
突然地輕咦聲自大殿側邊來,有一身披雲錦法衣的男子抬手揭開珠簾,緩步進得正廳。
“既然是天宮伸過來的觸手,那本宗可沒理由不動手啊。”
“豐都鬼君,您說呢?”
黎卿聞言抬眸望去,卻見是一名錦袍青年,其聲清朗,神采飛揚,身形九尺,舉足自若,臉上戴著一張詼諧的吊死鬼麵具。
但他,居然是一名道人?
此人周身皆是金丹道修行到深處逸散的清香,行走於幽天豐都殘州,簡直就像是一枚行走的大藥。
而在那人出場之時,同樣打量了黎卿一眼。
太嶽上形宗的金丹道統,天符曜世四千載,納天精地華於丹田神藏,這是無法掩蓋的丹道道行。
而黎卿一身行頭,七星蓮花冠,太一降真袍,足踏登雲履,腰懸壺天葫……同樣將自家的根腳展露淋漓。
兩位同出自五方仙門的門人互相瞥上一眼,而後立刻又各自扭過了頭去。
這種在仙門內部來說幾乎於明牌的裝扮,在彼此的眼中,實在隱藏不了一點兒身份!
“這豐都天,居然有一位太嶽上形宗的道子?似乎地位還不低的樣子?”
如此插曲,黎卿如何不驚?但異地見同鄉,總歸也是多了一份安心。
上首的豐都鬼君被那頭金丹道人直呼其名,也不惱怒,隻是瞥了那奇葩的吊死鬼麵具一眼,嘴角微抽。
“你一人搞得定?”
“畢竟是那巴丘聞名的劍君,南國能做到一方刺史也不是省油的燈,二者流落幽天,隻怕是牽一發而動全身……”
豐都鬼君再著重提醒了這家夥兩句。
這金丹道出身的小子,倒還不錯。
其承襲了嶺北故族九水麴氏的香火,據一座七十裡方圓的幽波水府陰山,背靠一頭日遊極儘的蔭淵溺死鬼,此獠凶蠻,入水便是陰神級的戰力。
而這位麴少主,更是於當年“天一”真君行走幽天,大羅天指挑落諸多幽天鬼神,搶掠冥域之時,以大魄力收留了一頭在陰神境中都可稱大恐怖的通靈屍鬼無頭屍!
你道他為何對那天宮有如此惡意?
那無頭屍曾為天宮圍獵所傷,失了根腳,斷了陰蜮,此仇可稱不共戴天。
聞得天宮蹤跡,這位幽波陰府麴少主自然有了些興趣!
厲鬼可不是那麼好豢養的,尤其是那些個先天恐怖的老鬼,足饗足享,香火靈料一件也少不得,炸毛了得順著捋一捋,得意過頭了亦得煞煞威風,這其中每一絲分寸都得拿捏到火候,如此,才能駕馭這等凶物……
但總歸,共同的敵人十一曜天宮,會是二者之間很好的一道調味劑。
“巴丘的劍修,想來也談不上是天宮核心吧?鬼君不相信我嗎?”
“當然了,豐都天要是能出點人幫忙,那也是極好的。”
麴少主輕笑著歪了歪頭,滑稽的吊死鬼麵具同時跟著那動作抖落,垂下一道長舌。
他還真想同時對那兩尊陰神真人下手?
黎卿無聲的駐足在一側,見這人如此有氣魄,當真是有些驚奇。
要知道,他當初可是借助了岐山中的牛頭屍、馬麵靈,布局整座岐山,這才堪堪將兩尊陰神真人驅走。
可此人,同樣未證陰神,他居然想要同時獵殺兩尊陰神真人?
且,那上首的豐都鬼君還默認了此人的行動!
“嗬,你倒是貧。”
豐都鬼君不置可否的瞥了那麴少主一眼,嗤笑一聲便挪開了視線。
起身拍了拍衣袖後,神女麵具後的眸子環視殿中諸老鬼與那珠簾幕後的幾位氏族宗子一眼,最終,再將目光落到了黎卿身上。
“幽天之事,在諸域道主,在各方鬼神!”
“吾古豐都殘州,聚百精鬼神、六天故鬼於一堂,有戎與祀,自號豐都天。”
“你也曆經了這一輪節令小聚,如何?可要入豐都否?”
豐都鬼君雙臂一張,殿中紅燭立時大亮,將那一道道鬼神麵容映照而出,右袖攜神風一卷,吹動內閣珠簾,隻見其中幾名不願露麵的氏族宗子身影一閃而過。
這是一個完全由大鬼與鬼神組成的勢力,當然,豐都天的範圍也僅限於這片無垠幽天。
在此處,它等是當之無愧的地頭蛇!
豐都鬼君遣人送信入嶺南,托“五鬼將軍”牽線搭橋邀黎卿入幽天,等的不就是今時嘛?
江南異誌,桂花鬼事,崔府下鬼聘,十裡豔紅妝……
這或許是一支遺落在古史中的六天故族,欲以禁忌的冥約方式,重新登臨世間。幽天諸鬼神與天都仙門的態度卻是相反,它等對此事樂見其成。
畢竟,如今六天崩壞,各方冥域漂浮於幽垠之中,資糧甚缺,唯有這一座座冥府之間申商交流,才好更進一步!
然黎卿卻是沉吟片刻後,給出了一個令人十分驚異的問題。
“豐都天,比之十一曜天宮,如何呢?”
以豐都古州為紐帶的豐都天,實力到時候怎麼樣?
平白來講,方才的數樁交易,不論是冥種靈植還是那兩頭大力鬼、獨角鬼,黎卿都很有興趣。
豐都天的規模底蘊到底如何,暫且不談,但,他等與那十一曜天宮的關係,到底如何?是親近的,中立的,亦或者敵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