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塞城中。
城牆已經塌了半邊。
玄鐵澆築的城門被某種腐蝕性的黑血溶出巨大的窟窿,扭曲的金屬邊緣掛著碎肉和斷裂的兵器。守城的將士們退無可退,背靠著燃燒的箭樓,在殘存的城垛上築起最後一道人牆。
十七歲的少年兵李昭死死攥著一杆斷槍,槍尖上還挑著一顆惡魔的頭顱——那是他兄長臨死前塞給他的,說能換軍功。
可大秦人族即將覆滅,他還能去什麼地方換軍功?
"第三營!死守缺口!"
老校尉的吼聲已經嘶啞得不成人聲。他的腹部被一根骨矛貫穿,腸子漏出來,被他用腰帶草草紮住。
每揮一次刀,就有更多的血從傷口裡湧出,可他半步不退。
李昭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婦人抱著嬰兒從燃燒的巷子裡衝出來,還沒跑出幾步,就被一頭掠過的翼魔抓起,在半空中撕成兩半。
嬰兒的哭聲戛然而止,和母親的血肉一起墜入火海。
"放箭!放——"
傳令兵的聲音突然中斷,一支漆黑的骨箭貫穿了他的喉嚨,將他釘在了身後的戰鼓上,鼓麵染血,發出沉悶的"咚"一聲,像是這場戰爭最後的喪鐘。
李昭突然笑了。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出征前,平民區中的母親偷偷塞到他手中的那根大豬蹄。
平民區中物資本就匱乏,也不知道她那麼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是何種方式才弄到這麼一大塊肉食的。
"娘,兒子不孝。"
他猛地攥緊斷槍,衝向那個正在撕咬傷兵的惡魔。
槍尖刺入惡魔眼眶的瞬間,三根骨刺也同時洞穿了他的胸膛。
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他看見整座紫塞城都在燃燒。
......
紫塞城的平民區已經徹底淪陷。
青石板路上流淌著粘稠的血河,破碎的籮筐和散落的糧食浸泡在血水裡。
巷子深處傳來女人淒厲的慘叫,隨後戛然而止。空氣中彌漫著焦臭味和血腥氣,混著惡魔身上特有的硫磺氣息,令人作嘔。
柳娘死死攥著女兒的手,在狹窄的巷弄間拚命奔逃。
七歲的小女孩臉色慘白,嘴唇咬出了血,卻硬是沒哭出聲——她知道,一出聲就會引來那些怪物。
"娘...我跑不動了..."小女孩的腿在發抖,小小的布鞋早已磨破,露出血肉模糊的腳趾。
柳娘突然停下腳步。
身後的巷口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還有金屬拖拽在石板上的刺耳聲響。
"小雨,聽娘說。"柳娘蹲下身,用力擦去女兒臉上的血漬,"前麵岔路口,你往右拐,一直跑到老槐樹那裡,樹下有個地窖..."
"那娘呢?"小女孩像是已經預感到什麼,紋絲不動。
她從懷裡掏出半塊硬得像石頭的饃,塞進女兒手中:"娘往左走,數到一百下,你就跑,像我們玩捉迷藏那樣,好不好?"
沒等女兒回答,柳娘已經站起身,突然扯開嗓子大喊:"來人啊!這裡還有人活著!"
她故意踢翻路邊的陶罐,發出刺耳的碎裂聲,然後頭也不回地衝向左側的巷子。
身後立刻傳來惡魔興奮的嘶吼,柳娘跑得很快,風吹起她散亂的發絲,可身後城中的腳步如影隨形。
拐過第三個彎時,鐵鉤刺穿了她的肩膀。
柳娘踉蹌著撲倒在地,劇痛讓她眼前發黑。她掙紮著轉身,看見三個惡魔族的鐵爪衛圍了上來,為首的惡魔正舔著鉤子上的鮮血。
"跑啊...小雨...快跑..."
她在心裡默念著,卻在下一秒如遭雷擊——
巷子儘頭,一個小小的身影呆立在那裡。
小女孩沒有走。
她站在血泊裡,手裡還攥著那半塊沒吃的饃,大大的眼睛裡盛滿了淚水。
"娘——"
稚嫩的呼喊撕裂了夜空。
柳娘眼睜睜看著惡魔統領舉起彎刀,刀光如雪,映出女兒驚恐的小臉。
"不!!!"
她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撲向惡魔,卻被另一把鐵鉤貫穿了腹部。
劇痛中,柳娘看到刀光落下,看到自己女兒那小小的身體像折斷的花枝般倒下,看到那半塊饃滾進血泊裡,慢慢被染成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