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士兵心中開始露出絕望情緒。
但是好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了金州軍的大喊聲:“放下武器,高舉雙手者不殺。”
“放下武器,高舉雙手者不殺。”
李驍安排士兵專門用契丹話、突厥話和回鶻話,循環大喊這一句話。
目的就是為了卸下士兵最後的抵抗決心。
畢竟這些士兵可都是契丹六部和皮室軍的精銳,他們隻是吃了被埋伏的虧。
若是在戰場上正麵廝殺,即便是庫裡軍恐怕也隻能與他們五五開。
李驍也是擔心,這些士兵心生絕望之下,真的搞出一波背水一戰。
就算是無法轉敗為勝,可也能給金州軍平添更多傷亡。
所以,李驍最終決定還是以招降這些士兵為主。
他們都是契丹精銳,是有價值的人。
果真,聽到金州軍的喊話,很多士兵的心情瞬間放鬆下來,意誌逐漸鬆動。
隨著‘崩當’一聲悶響,第一個士兵扔掉了手中長槍之後,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放下武器。
這一戰,金州軍大獲全勝。
殘陽如血,將思渾河染成沸騰的血湯,河麵漂浮著破碎的甲胄與腫脹的屍體,隨波逐流的兵器在暮色中泛著幽光。
河灘上,上萬名王廷軍俘虜垂頭喪氣地挪動腳步,他們的兵器已被收繳,襤褸的衣甲沾滿泥漿與血汙,許多人身上還纏著簡陋的繃帶,滲出的血漬在暮色裡凝成暗紫色的痂。
俘虜隊伍中不時傳來壓抑的啜泣與歎息,恐懼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
想起方才戰場上同伴被屠殺的慘狀,心中滿是對未來命運的擔憂。
李驍騎著高頭大馬佇立在河邊,夕陽為他的鎧甲鍍上一層暗紅的光暈。
頭頂上的黑色長纓在風中輕輕飄蕩。
他望著對岸王廷軍的殘營,依稀能夠看到王廷軍在此紮營的痕跡,此刻卻滿是破敗與蕭索。
“大都督,戰俘已經統計完畢,共有一萬兩千三百人。”張興華騎著馬,氣喘籲籲的走上前來說道。
他依舊還是乾著後勤官的工作,清點戰俘繳獲,統計戰功戰損,就是他的最重要工作。
這一戰之中,隻有少量士兵跨過浮橋,逃回了思渾河南岸,大部分士兵都不會遊泳,隻能放下武器投降。
金州軍可謂是斬獲頗豐。
“將這一萬兩千多人,全部收繳戰馬武器,暫時關押在思渾河北岸。”
“等到打敗王廷軍主力之後,和其他戰俘一起編入庫裡軍中。”李驍望著思渾河的浪濤,低沉的聲音說道。
這些年來,金州軍抓獲過太多的戰俘,早就建立了一套比較完整的管理體係。
先將他們關押起來,然後編入庫裡軍,帶著他們北上去打康裡聯軍。
若是戰死,李驍也不會心疼,若是能有一批驍勇善戰的勇士脫穎而出,李驍隻會更加高興,然後將其收入金州三鎮之中。
鎮兵、庫裡軍士兵和隻配乾活的奴隸。
這便是如今金州的三個階層。
而這三個階層的內部,同樣也有等級的劃分。
金州老兵的地位要高於東都軍和北海軍,最先被俘虜的乃蠻部士兵又要高於克烈部士兵,以及眼前這些被俘的王廷軍士兵。
所謂的地位平等在這個時代無異於毒藥。
人生來就不是平等的,李驍也給不了所有人公平。
他所做的一切,固然會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甚至是性命,但都是為了維係金州的統治,讓金州這個政權變得更加強大的必要手段罷了。
夜色悄然浮上天際,最後的赤霞消失在天空。
河水裹挾著碎木與斷箭,拍打著岸邊的碎石,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李驍轉過身來,準備回營,沉聲說道:“休整一晚,明日一早,大軍渡河,消滅上遊的王廷軍。”
李驍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在漸濃的暮色中回蕩。
思渾河的浪濤,依舊不知疲倦地衝刷著岸邊的血腥與哀嚎,唯有王廷軍搭建的浮橋在夜色中依舊堅挺。
不知為何原因,塔陽古在逃跑的時候,竟然忘記了讓人燒掉浮橋。
或許是擔心斷絕了後麵士兵的希望,被絕望中的士兵們亂箭射死吧。
……
思渾河上遊,王廷軍大營。
十二麵天子旗幟在晚風中輕輕的飄舞,營帳中的耶律直魯古臉色沉重,滿是慍怒。
看著帳中的王廷軍眾將領們,憤怒說道:“確定是東都的援軍到了?”
一名皮室軍將領緩緩地站起身來,隻見他的胸前綁著一條白色的繃帶,還有鮮血不斷的滲出。
“陛下,確定是東都的援兵。”
“因為我們在對方軍中發現了一些身穿白色甲胄的士兵,與上次北疆叛亂,金州的一支軍隊一模一樣。”
皮室軍將領一副肯定的模樣說道,臉龐猙獰扭曲,不是憤怒而是傷口疼的啊。
今天,正是他的部隊擔任先鋒,進攻北岸的七河軍。
若是能一舉攻破七河軍自然最好,若是失敗,也同樣能夠為下遊的塔陽古大軍分擔壓力,以免對岸的七河軍分兵去阻擊塔陽古。
但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的部隊已經踏上北岸,正對七河軍窮追猛打的時候。
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忽然殺來,最終功敗垂成,就連他自己也同樣被一支箭矢射中了胸膛。
好在有身上盔甲的保護,否則他也隻能躺著來見耶律直魯古了。
但那種箭矢的確非常鋒利,普通箭矢難以射穿的甲胄,對它來說卻跟紙做的一樣,一捅就破。
可是讓他們這些王庭將領們好一番震驚。
“金州的軍隊?李驍?”
“該死的,金州的軍隊是怎麼過來的?”
“來了多少人?”
耶律直魯古不會忘記就是李驍那個狗賊攻破了虎思斡耳朵。
“這?末將還在查探。”
但實際上,在抵達七河之後,李驍隻派遣了一小部分金州軍,以及三千大漠軍,前去支援九猛安合。
而他自己則是率領金州軍主力,圍殲了塔陽古的軍隊。
所以,現如今思渾河北岸的軍隊雖然有所增強,但數量少還是遠不及王廷軍的。
“製心呢?他麾下的兩萬大軍呢?”耶律直魯古又想到了遠在東都的軍隊。
東都內亂,又有耶律製心的兩萬大軍在旁牽製,東都的軍隊根本沒有可能增援七河啊。
但是現如今,金州軍真的就出現了。
耶律直魯古的心中頓時產生了不好的預感。
“製心有多長時間沒有傳來消息了?”
“去,立馬派人去聯絡,朕一定要知道製心大軍的情況。”
耶律直魯古厲聲說道,在大帳之中走來走去,心亂如麻。
雖然他有好多個兒子,但是耶律製心的確是最出色的一個。
原本是準備讓其積累軍功,增強威望,為日後的接班做準備。
但是沒有想到~
儘管不願意相信,但是耶律直魯古卻是明白,耶律製心麾下的兩萬大軍恐怕已經遭遇了不測。
想到這些,耶律直魯古隻感覺腦門一陣抽抽,心中怒火燃燒,沉聲喝道:“傳令,明日一早,繼續攻打北岸,將東都的援軍死死的拖在這裡。”
“遵命。”眾將沉聲喝道。
耶律直魯古還是將希望放在了塔陽古的身上。
他要拖住七河軍和東都援軍,給塔陽古從下遊突破,創造有利的機會。
時間來到深夜,耶律直魯古連讓妃子侍寢的心情都沒有了,獨自一人躺在床上。
因為擔心耶律製心而久久不能入眠,嘴裡來回反複一句話:“該死的賊子,若是敢傷害朕的兒子,等朕攻破東都,一定要將你們全家處斬。”
等到耶律直魯古好不容易睡著,沒過多久呢,外麵忽然響起親兵的聲音。
“陛下,陛下~”
耶律直魯古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心中的怒火開始滋生,語氣中帶著火氣的說道:“什麼事情?”
但他也明白,既然親衛膽敢在深夜將自己叫醒,一定是有重要事情發生。
果然,帳外響起親衛的聲音:“塔陽古將軍回來了。”
聽到這話,耶律直魯古瞬間清醒,猛然間從床上坐了起來:“什麼?”
“快,讓他進來。”
此時的塔陽古應該正在思渾河下遊待著,若是速度快一些的話,都能衝到思渾河北岸了。
可是現在,塔陽古竟然丟下大軍深夜來到大營,一定是有大事發生。
果然,片刻之後,塔陽古一身狼狽,滿身鮮血的模樣來到了大帳之中。
直接撲倒在了地上,痛哭流涕說道:“陛下,微臣對不起您。”
看到他的這幅模樣,耶律直魯古披著一件羊皮毯子,急忙走上前去問道:“發生什麼事情了?”
“陛下,我軍在渡過思渾河之後,便遭遇了金州軍的突襲~”
“金州軍動用了一種恐怖的武器,在沒有看到人影的情況下,便將我軍陣型打的七零八落~”
“最終我軍幾乎全軍覆沒啊!”塔陽古痛哭流涕說道。
聽到這話,耶律直魯古瞬間睜大了眼睛,驚愕的模樣難以置信的樣子。
“什麼?”
“全軍覆沒?”
“又是金州軍?你確定?”
耶律直魯古瞬間想到了剛才皮室軍將領的彙報。
今日的進攻之所以功敗垂成,就是因為金州軍的增援。
如今又聽見了金州軍的名字,耶律直魯古直接紅溫了。
“陛下,肯定是金州軍。”
“那種特殊的甲胄和日月圖騰的旗幟,天下間除了金州軍,絕無其他軍隊穿戴。”
塔陽古一副肯定的語氣說道。
但這話聽得耶律直魯古的眼睛裡麵都浮現出了血絲,一腳踹在了塔陽古的腦袋上。
“區區金州軍就把你打的全軍覆沒?”
“塔陽古,這場仗你是怎麼打的?”
“朕對你如此倚重,將這般重要的任務交給你,你就是這樣回報朕的嗎?”
“廢物,簡直是廢物。”
耶律直魯古不斷的踹著塔陽古,氣喘籲籲的模樣,卻是根本無法發泄心中的憤怒,反而還越發的生氣。
他知道,事情大條了。
能一戰消滅塔陽古的大軍,便意味著東都援軍的數量至少在兩萬以上。
這股力量的加入瞬間讓思渾河戰場攻守易形了。
更是意味著東都軍已經解決了耶律製心的兩萬大軍,否則絕對無法派遣這麼多援軍抵達七河。
“陛下,陛下,您殺了我吧。”
“微臣實在是沒臉活下去了。”
塔陽古抱著腦袋痛哭喊道,生生受著耶律直魯古的猛踹。
但也隻是說說而已,他太了解耶律直魯古了。
要真的想殺他,根本一句話都不會多說,直接讓人將他給拉下去了。
還能打人,說明塔陽古又能活下來了。
果真,連踢帶打了好久,耶律直魯古終於累了,氣喘籲籲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想到曾經大好的局麵毀於一旦,想到之前的皮室軍將領和塔陽古都提到了金州軍。
耶律直魯古咬著牙,恨恨的說道:“金州軍?李驍?”
“你真該死啊!”
“攻破虎思斡耳朵的人是你,讓朕的北伐大業功敗垂成的人又是你。”
“有朝一日,朕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啊!”
發泄了片刻,將帳篷裡麵砸的稀巴爛後,耶律直魯古才一臉頹廢的說道:“傳令,明日一早,大軍拔營。”
“快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