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不敢隨我上陣殺敵,那便繼續在這裡貓著,抓些蟊賊吧。”
鄭均的聲音飄揚出來,攜帶著雄渾的真罡之氣,聲音洪亮,字字如雷,震得四周空氣都仿佛凝固。
這讓隱藏在街角深邃之處的兩道身影不由為之一怔,臉色鐵青,拳頭緊握,卻始終不敢上前一步。
雖然鄭均的話語之中略帶一縷譏諷,但他們也是清楚,眼前這人絕非他們能招惹的存在。
鄭均的名號,早已響徹整個平章郡,若是不知道還好,若是知道了,誰還敢輕易觸其鋒芒?
鄭均見那六扇門、鎮撫司的百戶、銀章巡捕不敢上前,當即搖了搖頭,接著便不再言語,邁開步子,朝著郡守府內踏去。
步伐沉穩,氣勢如山,仿佛天地間無人能擋。
“鄭公,請!”
韓扈早已候在門口,見鄭均朝街角激嘯結束,連忙主動上前,十分謙卑的弓著身子,小心翼翼地為鄭均引路,生怕有半點怠慢。
畢竟對於如今的韓扈而言,情況已經大不相同了。
當初鄭均在蓄氣境,就能打得韓扈找不到東南西北。
如今踏入了外罡,而且還是外罡三重。
既然如此,那斬殺自己,豈不是如同殺雞?
而且還有一點。
那就是鄭均現在是州牧任命的博州平寇校尉,督康樂、平章二郡諸軍事,按照軍方的官職而言,鄭均此刻正是韓扈的頂頭上司。
無論是實力還是官身,鄭均都是要高於韓扈的。
因此,韓扈可不敢不儘心竭力。
生怕鄭均因往日恩怨,一刀把他砍殺了。
至於鄭均,則是完全沒有砍殺韓扈的心思。
他此番前來平章郡,也隻是為了安定平章郡諸君之心罷了。
雖然道不同,但不相為謀還是算了。
若是能夠威壓平章郡,徹底將平章郡收入囊中,自然是能夠為自己的偉業增進一大步。
踏入郡守府後,鄭均周身真罡微微流轉,感知如潮水般擴散開來,瞬間便將府內的氣息儘數捕捉。
府中十餘道氣息強弱不一,有的沉穩如山,有的浮躁如風,但很明顯,其中足足有十一二位外罡武者。
最強的那道氣息,乃是一尊外罡三重武者,正是平章郡守唐豫。
至於其他人,鄭均倒是隻能分辨出張郡丞和馮監軍。
其餘並不清楚。
他側目瞥了一眼身旁點頭哈腰的韓扈,語氣淡漠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韓將軍,今日這宴會倒是熱鬨呐,都有哪些人來了?”
韓扈聞言,連忙躬身答道:“回鄭公,郡中官員和豪門悉數到場,無一缺席。郡守大人特意吩咐,鄭公的事兒事情遠大,所以才請來了所有人一同商議……”
鄭均聞言,嘴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
他目光掃過府內雕梁畫棟的奢華景象,心中卻是了然。
這些人,無非是想探聽他的虛實,想個辦法如何拒絕自己取那四縣罷了。
雖然這一波,是自己侵略如火。
“倒是給足了鄭某的麵子啊。”
鄭均淡淡說道,語氣中聽不出喜怒。
韓扈連忙賠笑:“鄭大人威名遠揚,郡中誰人不知?今日能得您賞光,實在是郡守府的榮幸。”
聞言,鄭均看了韓扈一眼。
還挺會說話。
旋即,鄭均便徑直朝宴會廳走去。
韓扈緊隨其後,一路小心翼翼,生怕有半點差池。
剛來到前院,便能見府內燈火通明,絲竹之聲隱隱傳來,空氣中彌漫著酒香與脂粉的氣息,顯得奢靡而浮華。
而此刻,郡守府內。
燈火輝煌的大廳中,絲竹聲聲,舞姬翩躚,酒香四溢。
賓客們錦衣華服,推杯換盞,臉上洋溢著虛偽的笑容,言語間儘是恭維之聲。
唐豫端坐在主位上,雖然手中也是握著一杯金樽,樽內美酒佳釀,但卻是愁眉不展,仿佛手中的美酒,味同清水,一點都沒有想要暢飲的欲望。
平章郡郡丞張默第一時間瞧見了唐豫的愁眉不展,當即笑道:“唐公,為何不飲?”
“實乃心憂啊。”
唐豫深深地歎了口氣,張口說道:“康樂郡鄭郡守來勢洶洶,討要這黑山四縣,我想拒絕,又恐惹惱了鄭郡守,何解?”
唐豫現在人麻了。
他是做夢都沒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成這個地步。
數月前,他還和鄭均見麵,對這個年輕的後生,他還是持有讚許的態度。
雖然這個年輕後生天縱奇才,但太過年輕,和自己也不是一代人。
縱使他三五年後,爬到了自己這個境界,自己也早就拍拍屁股走人,回到京城去當京官去了,不會有任何利益衝突。
但他是萬萬沒想到啊……
這哪是三五年啊,這才三五個月,鄭均就已經從蓄氣巔峰,晉升到了外罡三重的境界,和自己處於相同水平。
但戰鬥力,卻大不一樣。
這些天來,鄭均戰報頻傳。
又是斬常永平,又是敗張補的。
一人率軍八百,收複康樂郡,硬抗張本功的流寇大軍……
這樣的外罡三重,和自己這個坐在後方,每日飲酒享樂的外罡三重能一樣嗎?
所以,唐豫現在是十分憂愁,不知該如何麵對鄭均。
而聽到了唐豫的話語之後,張默立馬苦口婆心的勸導道:“唐公,鄭郡守如今擁兵數萬,據守康樂郡,上有州牧大人、蔡老家主青睞,下有黑山、平韻、榮源、致遠四縣百姓愛戴。”
“既然如此,不如暫且放任之,您的任期隻剩兩年有餘,何必為了這兩年,和這位絕代天驕產生什麼爭執呢?”
說罷,張默頓了頓,繼續道:“至於怎麼將這四縣收回來,那也是下一任郡守要操心的事兒了。您政績方麵的事兒,自然也有鄭三郎為您托底。”
聽完張默的話語,唐豫深深地看了一眼張默。
他自然知道,這張默是蔡家的人。
前不久鄭均大婚,張默還去親自參加了呢。
唐豫當初也派了使者送了一份賀禮,祝賀鄭均大婚之喜,也同時恭賀蔡家得了位有元丹之姿的乘龍快婿。
雖然偏向性有些大了,但張默說的其實也沒問題。
在某種情況下,自己也是鄭均的舉主。
若是真的能不影響自身的情況下,將這四縣的管轄權讓給鄭均,好似也沒什麼問題。
唐豫在心中暗忖。
畢竟他不是個擁有雄才偉業的郡守,雖然天下局勢動蕩不安,但唐豫也不想借一縷東風扶搖直上。
若是如此,將這四縣交給鄭均,也未嘗不可……
不過就在唐豫思忖的時候,忽然間,宴席之中傳來一道憤懣之聲:“張郡丞難道是康樂郡的郡丞嗎?”
聽到這句話,張默眼神一眯,望向說話之人。
而唐豫一言不發,隻是端坐主位之上,坐視場上的情況。
講話之人名為符離,年紀輕輕,不過二十七八歲,便已經有外罡二重的修為,乃是平章郡有名的修行天才,出自平章符氏。
如今在平章郡中,擔任‘功曹’一職,掌管平章郡的人事和官員考核。
一郡之地,除卻郡守、郡丞、長史、郡尉四個高級官職,以及督郵等中等官員之外,還有諸曹。
譬如功曹、法曹、獄曹之類,都是由郡守自行招募,一般來說,新郡守為了維護自己在當地的統治,便於開展工作,這諸曹的位置,都是當地大族擔任。
就比如這符離,便是平章郡第一世家符氏出身,在平章郡中,擔任功曹。
聽到這句話,張默也是眯著眼睛,開口道:“我自然是平章郡的郡丞,若非如此,豈能給唐公如此建議?”
唐豫眼眸之中閃過一縷異色,當即笑嗬嗬的張口道:“符功曹若是有什麼想法,也儘管提出。”
“黑山四縣,是我們平章郡的四縣,他鄭均雖然是黑山縣出身,但如今已是康樂郡的郡守,又為何要來圖謀我們?”
符離冷冷的開口說道:“這是說,我們平章郡的諸位,都是廢物嗎?”
“符賢侄說得好!”
在一旁,一個外罡一重的老頭拍手叫好,站起身來,正是郡法曹,平章郡著名豪強錢家的家主:“那鄭均也不過是個外罡二重,先前戰報,多是偷襲取勝,他難道還敢來舉兵攻伐我們嗎?”
“他不是說什麼過幾日要來咱們平章郡嗎?在座足足有十位外罡,怕他不成?!若是他來了,我等一擁而上,必然要讓這鄭均小兒,給咱們低頭認錯!”
而伴隨著這錢家家主的話語,其餘兩三位外罡,也開始出聲附和了起來。
“鄭三郎雖然強悍,但我們也不是吃素的,也不去江湖上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奪魂槍’的名聲!”
“是極,鄭均再能打,難道能打得過我們所有人?屆時我等一擁而上,定然讓那鄭均小兒吃不了兜著走!”
“……”
眾人也是紛紛認同。
唐豫任期結束,拍拍屁股走了。
他們怎麼辦?
鄭均這樣子,明顯是心懷大誌。
若是交好給個麵子,那這四縣給就給了。
但看鄭均的所作所為,似乎並不是一個願意和他們這些地主豪強共存的主啊。
那錢家家主接著便繼續道:“就要讓他這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知道,我們平章諸公,可不是吃素的!”
而錢家家主的話音還沒落下,廳門忽然被一股勁風推開,冷風灌入,燭火搖曳。
眾人下意識轉頭望去,隻見一道身影立於門前,黑袍如墨,長發披散,眉目如刀,周身隱隱有罡氣流轉,宛如實質般壓迫而來。
正是鄭均。
他一步踏入廳內,目光如電,直射那錢家家主。
真罡外顯,氣勢如虹,整個廳堂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籠罩,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
錢家家主在這一瞬間,登時感覺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危機感自脊背升騰而起,如同深淵中窺視的凶獸,正悄無聲息地鎖定他的身影。
他的臉色驟然如紙般蒼白,仿佛瞬間失去了所有血色。
手無足措之間,手中的酒杯“啪”地一聲摔在地上,酒水四濺。
“你……你……”
錢家家主儘可能讓自己顯得有些底氣,但見到了鄭均當麵,還是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穩。
鄭均冷笑一聲,聲音低沉卻如雷霆般在眾人耳畔炸響:“方才,諸位似乎在聊本人?”
廳內鴉雀無聲,無人敢應。
原本站起來的符離看到這一幕,原本還想要硬氣一番,但感覺到了鄭均那滔天的真罡,立馬止住了嘴,冷汗涔涔,嘴唇顫抖,半晌說不出話來。
鄭均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那錢家家主眼前,淡淡道:“不知這位是?”
還不等其餘人回答,那帶著鄭均趕來的韓扈立馬低聲道:“這位是錢家家主錢伯珣。”
“原來是錢老家主。”
鄭均點了點頭,接著便笑道:“我大軍前線,正缺乏能征善戰之將,錢老家主既然覺得鄭某年輕氣盛,不知可否願意來我大軍前線,為鄭某指點一二?”
“鄭將軍說笑了。”
錢伯珣尷尬的擠出了一抹微笑,眼神之中的驚恐之色難以遮掩。
這等磅礴的氣息……
這是外罡二重嗎?
不可能啊。
就連郡守唐豫,也沒有這等氣息!
上次見到這樣恐怖的氣息,還是前任的劉郡守啊!
雖然鄭均氣浪濤濤,但還是一名身著皂服的中年男子忍不住站起身來,強壓著怒氣說道:“鄭大人,此舉是否有些不妥?四縣乃是我平章郡中的根本,朝廷當年如此劃分,自然有自己的道理,你這般搶奪,難道不怕朝廷怪罪嗎?”
而見那皂服男子講話,另一名豪門家主也附和道:“是啊,鄭大人,四縣的百姓安居樂業,若是貿然變動,恐怕會惹得民怨沸騰啊!”
“安居樂業?”
鄭均不由一樂,差點把他逗笑了。
他就是黑山縣人,這靠近黑山的四縣以往都是什麼日子,他難道不知道嗎?
要不是鄭均有掛,他早就掛了。
黑山四縣臨近黑山,黑山之上的黑山盜經常滋擾百姓。
那些士紳地主自然無事,但尋常百姓可就倒了黴,經常被這黑山賊劫掠。
除此之外,黑山之上還有妖魔。
妖魔偶爾下山一次,便是吃個十五六人,朝廷也對此不放在心上,這四縣的百姓生活質量可遠遠比不上平章郡的其他四縣。
若不是因為戶籍製度和種種限製,誰願意在妖魔山腳下生活,就跟妖魔的養殖場似的。
如鄭均這種,家中有人被妖魔、黑山賊所害者,不在少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