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堂之內,陳設並不複雜,簡單中透著高雅。
牆角的位置,炭盆燃燒,時不時冒出一粒火星。
屋內,屋外,儼然就是兩個世界。
黃天陽揮了揮手,便有婢子送上熱茶,看了看那黑乎乎的茶湯,宋言卻是連端起來的興趣都沒有。
“黃家主,我曾經聽聞,黃家在這平陽府中也是仁善之家。”宋言吐了口氣,手指在扶手上輕輕敲著:“往年災荒之時,也曾經搭設粥棚,賑濟災民,為何今年這麼大的禍患,黃家卻是無動於衷。”
黃天陽苦澀的笑了下:“縣令大人有所不知,女真鐵騎踐踏平陽府,我黃家亦是損失慘重,莫看黃家家大業大,可開銷也大啊。”
“今年已經是入不敷出,本是準備發賣一些下人,可這些下人在黃家工作多年,終不忍心看他們流落在外,為了養活這麼多人,卻是連往年的老本都給折了進來。”
“賑災,自是想的,可實在是有心無力,眼睜睜看著平陽府的百姓,一批批的餓死,病死,我這心裡也是難受的很啊。”
開玩笑,雖說家族糧倉裡的糧食都發黴了,但也不能平白拿出來給那些百姓吃啊?
有機會的話,還是能用那些發黴的陳糧替換官倉中的新糧,鎮守邊關的那些泥腿子能有陳糧吃已經不錯了,至於百姓……糧食給他們吃,實在是太浪費了。
他不僅不準備賑災,還準備提高佃租,不然今年被女真劫掠的那部分虧空,就補不回來了。
這是個不錯的演員,看那發紅的眼眶,眼淚都快要掉下來的模樣,不知道的怕是還真以為這是個悲天憫人的大善人呢。
“欸,莫要再提這些傷心事了,縣令大人,我黃家下人打傷了您的手下,這是我黃家不對,您覺得需要多少賠償,說個數吧。”黃天陽搖了搖頭,錯開話題。很顯然,宋言的無禮已經讓黃天陽極為生氣,他懶得繼續跟宋言虛與委蛇,隻想要給點錢,早點將宋言給打發了。
之前口口聲聲表示不會讓宋言從黃家拿走一粒糧食。但,黃天陽終究不是那麼衝動的人,黃家宅院被府兵包圍,在這種情況下同宋言撕破臉,對黃家沒什麼好處。
想要對付宋言,他有的是手段,沒必要逞一時之快!
宋言自是明白黃天陽心中的想法,他也不在意,隻是豎起一根手指。
“一萬白銀嗎?”
不過隻是區區一萬白銀而已,對黃家來說,不過九牛一毛,黃天陽當下便準備應下來。
便在此時,旁邊一直站著的黃家大少黃正才,砰的一聲一拍桌子,站了身來,衝著宋言怒目而視:“一萬白銀?你好大的胃口,也不看看這裡是什麼地方,打秋風打到黃家來了?”
黃家被殺了一百多下人。
現在還要賠償一萬白銀?
黃家什麼時候被人這樣欺負過?
張公想要阻止,卻是已經來不及了,隻能歎著氣搖了搖頭。
眼見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腦子不太好使的黃正才便有些得意洋洋:“要賠償是吧,一兩銀子,算是小爺賞你的,拿著錢,滾吧。”
說著,黃正才便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枚碎銀,隨手一甩,衝著宋言丟了過去。
銀子砸在宋言身上,然後又骨碌碌的滾到了地麵。
刹那間,整個廳堂一片死寂,再無半點動靜。
黃天陽眉頭緊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手指緊緊抓著茶杯,一直都未曾鬆開。
洛天陽和雷毅兩個,瞪大的眼睛中則是開始彌漫出森寒的殺意。
張公是麵若死灰。
黃家其他人,有人麵露得意,有人皺眉思索,各不相同。
黃正才,則是昂首挺胸,他很享受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
唯有宋言,麵色平靜,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隻是隨意撣了撣身上被砸中的地方,然後看向黃天陽:“他腦子是不是不太好?有空去找大夫看看,不能諱疾忌醫。”
黃天陽有點尷尬。
明明是嫡長子啊,可這腦子……
“現在,是一個人一萬了。”
“我帶了一百個兄弟,所以要一百萬。”
宋言正色說著,他的表情很嚴肅,明顯並不是在開玩笑。
黃正才有點蒙,許是因為家中之前來往的官員,都是點頭哈腰,卑躬屈膝,下意識便讓腦子不太好使的黃正才不把當官的當回事,所以他更加無法理解,為何一個小小縣令,敢如此猖狂?
黃天陽的臉色也漸漸黑了下來,抬起眼睛死死的盯著宋言:“縣令大人,當真要如此嗎?”
宋言嗬的一下笑了,從懷裡摸出一疊房契……那是整個新後縣所有房屋,商鋪的房契。
房契上,有錢耀祖猩紅的大印。
還有房家管事的簽名。
“一百萬或者……滅門。”
“你自己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