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頂,風有些大,呼呼呼的吹。
宋言靜靜坐在瓦片上,一雙眸子透過小洞窺視著客房內的身影,三人說話的聲音也清晰鑽進耳朵。
範有誌原本是在攛掇孫錚和魏良方,試圖收買兩人,然後利用這兩人手中的權利給範家的走私大開方便之門,宋言是不太明白話題為何會忽然扯到洛天衣的身上,但現在他知道自己很生氣。
冰冷的眸子透過房頂小洞凝視著魏良方,那眼神在看一個死人。
旁邊的洛天衣也不知是怎樣的心情,悄悄看了看宋言,見宋言麵色冰冷就抿了抿唇:“我不認識他。”
聲音很輕。
宋言卻聽的甚是清楚,微微點了點頭。
包廂內,魏良方麵色有些尷尬,他倒是沒想到範有誌對他的事情調查的如此清楚,連他對洛天衣的那點小心思都一清二楚,當下便咳嗽一聲:“咳咳,範先生說笑了,那可是高高在上的郡主,豈是我這種無名小吏能覬覦的。”
坐於對麵的範有誌,名字倒是比範有錢,範有金,範有財這幾個堂兄弟正常多了,身子雖略顯富態,但相貌倒也端正,聞言隻是笑了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是孔夫子也說過,食色,性也!”
“遇到好看的女子,心裡有點想法,實屬正常,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魏良方和孫錚麵色都有些古怪,幾息過後,魏良方稍顯尷尬的解釋了一句:“範先生,食色性也,不是孔夫子說的,是孟子說的。孔夫子說的是,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旨在說明生存與繁衍需求的重要性,但未將其直接等同於性。”
範有誌便拍了拍腦門,一臉不好意思的模樣:“哎呀,瞧瞧我這腦子,平生讀了半卷書,居然還在兩位才子麵前賣弄,實在是自尋欺辱了,二位莫要見怪,莫要見怪。”
魏良方和孫錚便連連搖頭,忙說不敢,隻是臉上表情終究稍帶得意,範家雖然有錢,可到底隻是商人,上不得台麵,和他們這樣的讀書人還是不能比的。
心中便有些飄飄然起來。
範有誌手指捏著酒杯,輕輕摩挲著,嘴角勾起些微弧線:“不過,在我來看,那洛天衣雖相貌不錯,卻終究是有些配不上魏老弟的。”
魏良方忙擺手:“範老哥,慎言,慎言,二小姐可是皇親國戚,不是我們私底下能隨意編排的。”
範有誌便嗬嗬笑了笑:“兩位放心吧,樓梯門口都有我的人守著,咱們今天說的話,天知地知,你們知我知,絕不會鑽進第四個人耳朵。”
話音剛落,範有誌忽地感覺一陣寒意襲來,身子激靈靈的哆嗦了一下,麵色稍顯古怪,四下張望了兩眼,並無任何異常,也就再次說道:“魏老弟剛剛說皇親國戚……其實洛天衣應是算不得皇親國戚的,整個長公主府除了洛天璿和洛天樞之外,其他子女皆是收養,同皇家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算什麼皇親國戚?”
“更何況,那洛天衣不喜女紅,偏好舞刀弄槍,甚是粗鄙,宋言嫁入洛家之時,更是洛天衣代姐拜堂,已然失了貞潔,魏老弟若是娶了這樣的女子,實在是恥辱。”
洛天衣到平陽府也算是有一段時間,隻是平日裡深居簡出,不怎麼露麵,也就他們這些官員,偶爾去刺史府彙報工作的時候有機會見著,第一次見著洛天衣的時候魏良方便驚為天人,難以想象,這世間居然有如此美麗之女子,清冷的氣質宛若蟾宮嫦娥。
自那一刻起,魏良方便有了一種要讓這個女人做他妻子的衝動。
隻是,洛天衣曾經代替姐姐同宋言拜堂這件事,卻是讓魏良方有些難受,雖然隻是拜堂不是洞房,卻依舊如鯁在喉。但考慮到洛天衣的身份,考慮到長公主洛玉衡能給自己仕途上帶來的幫助,魏良方還是決定忍了。
現如今被範有誌這樣提起,魏良方的麵色驟然便陰沉下來。”
範有誌卻不在乎那許多,笑起來:“於我來看,魏老弟年紀輕輕,便已經官至平陽府關都尉,雖隻是七品官銜,可考慮到魏老弟的年齡,前途定然不可限量,若是讓洛天衣這樣失了貞潔的女子做了正妻,待到日後飛黃騰達,許是會成為魏老弟身上的一個汙點。”
魏良方便覺得範有誌說的話很有道理。
現在社會風氣雖然開放,可在讀書人這邊卻是有著日趨保守的趨勢。
魏良方腦海中就不由自主的妄想起來,若是數年之後,他成為一部尚書,乃至於門下侍中,尚書令,中書令,旁人說起他的妻子,若是來上一句,你的妻子跟彆的男人拜過堂,那便很糟糕了。畢竟他可是極為優秀的讀書人,若非之前有西林書院那些無恥之徒壓著,隻怕早就平步青雲,封侯拜相指日可待,這樣一想,洛天衣這樣一個虛假的皇親國戚,許是還真配不上他的身份。
範老哥雖然是個商人,眼光卻是獨到,能看到他的才能和前途,那長公主也是個沒眼光的,他這樣的大才,居然隻是安排在關都尉這種,對於平陽府來說可有可無的位置,要知道,他最初的目標可是司馬,知州這樣的高位。
魏良方拿起酒杯,又狠狠灌下去了一口,抿了抿唇,也不知是錯覺還是怎地,總感覺這房間內,越來越冷了。一壺酒喝光,麵上已經泛起一層潮紅,腦袋更是有點暈乎乎的,用力晃了晃頭,魏良方這才看向範有誌:“範老哥,小弟覺得您說的很有道理,隻是不知,在您看來,小弟究竟要如何選擇?”
眼見魏良方的模樣,旁邊的鹽鐵轉運使孫錚便皺起了眉頭,這蠢貨,當真是讀書將腦子給讀傻了,人家隻是稍稍吹捧你了幾句,你便不知自己算老幾了,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麼德行,連續三次科舉才勉強考了一個秀才,還真以為你能封侯拜相啊。
還嫌棄起洛天衣來了,許是那位二小姐,根本就不知道你是個什麼東西。
範有誌小小的聳了聳肩,夾起一塊兔肉塞進嘴巴:“洛青衣,洛彩衣……雖是年幼了一些,可這麼小便成婚的女子倒也不至於沒有。”
尼瑪,禽獸啊。
小小姨子和小小小姨子過了年也才十一歲啊。
樓頂上宋言的麵色都已經鐵青。
魏良方也有些愕然,不過想一想洛彩衣,洛青衣雖然尚且幼小,卻也甚是漂亮,張開之後許是不比洛天衣遜色。
“宋言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能成為伯爵,平陽刺史,魏老弟莫非還真以為全是他宋言自己的本事?說白了,還是長公主在背後撐著這個女婿,若是沒有長公主的支持,縱然宋言有天大本事,也是爬不起來,一輩子都是個泥腿子的命。”
魏良方便重重點了點頭,說實話,他是極為瞧不起和嫉妒宋言的,在魏良方看來那宋言不過是走了狗屎運,傍上了洛玉衡這條大腿,然後就飛黃騰達。
說他會帶兵?
誰信啊?一個從小被囚禁在國公府的庶子,怎麼可能會帶兵?定然是洛玉衡安排的人在旁邊輔佐,最後掛上宋言的名字。
說他會作詩?
倒是當真有幾首詩流傳出來?。
可誰能保證真是他寫的?
也可能是洛玉衡為了給這個贅婿揚名,花錢找人寫的。
憑什麼?一個不學無術的庶子就能有這麼好的機遇;憑什麼,他寒窗苦讀十幾年,現如今隻是個七品關都尉?
每每想起這些,魏良方便妒忌的想要發狂。
至於他這個關都尉,還是宋言解決了平陽城一百多官員,才輪到他上位的,魏良方卻是選擇性的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