滏口陘,涉縣以西25裡,響堂鋪村
清晨的薄霧裹挾著不斷升起的硝煙,將初升的朝陽濾成渾濁的銅黃色。
山下的青石與黃土早已褪去了原有的顏色,被隨意丟棄的屍骸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息,那是油料爆燃之後導致的。
狹小的山道上,並不高大的戰馬上坐著一名麵色極為難看的指揮官。
日寇第14師團麾下,第50聯隊聯隊長:遠山登。
第50聯隊,甲種師團內的少數經過嚴格訓練的山地聯隊,代號“雷3215”!
“華北司令部的命令太著急了,這些帝國的勇士本不該犧牲在這裡,我們第50聯隊,可不能像黑水貞藏那個蠢貨一樣,折戟在這小小的山區裡麵。”
說話間,身旁不斷有士兵戴著口罩,像搬運貨物般拽著同袍的殘肢,將屍體拖走。
是的,就是拖走。
戰時物資緊缺,滏口的運輸隊大多還是騾馬,物資與車輛基本都調撥到了南方,支援武漢會戰。
普通士兵會安排在村裡集體焚燒,基本就是在地上鋪上厚厚的木柴或者其他可燃物,按照順序排成一排,集體火化。
至少不像去年吳淞炮台外,屍體多到隻能鋪柴壘屍,集體焚燒。
大部分時候,士兵的骸骨不會混在一起,隻要按照順序拾取骸骨即刻,但有時候柴火一多也便顧不得那麼多了。
唯有小隊長級彆以上,將會單獨焚化,挑揀遺骨作為象征物送回國內。
焚燒的地方,會立一塊木牌,作為戰地墓。
送回國內安葬的就是軍墓、家庭墓,這也就是所謂的【三墓製】。
此刻,遠山登突然心有感召,鷹隼般的目光刺向西南方向的遠山,副官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隻見晨曦的陽光下隱約有一個騎馬的身影。
“喲西,這應該就是支那的川軍大將,李家鈺吧?”遠山登眯起眼睛。
身旁的副官立馬低頭稱是:“根據抓到的村民說,稅警團曾在此修築兩月工事,山路與山坡上構築了不少暗堡掙與炮台,動用的民夫不下數千。”
“這支新來的部隊便是支那川軍的第47軍,沒想到,膽子這麼大,竟然敢伏擊帝國軍人.”
話音未落,遠山登已心下了然,便抬手打斷:“是個有膽量的,但不好意思,這次我趕時間,命令走北線大樹溝的神田大隊加速,我們沒時間在這裡浪費。隻要切斷稅警總團的後勤,這支那戰爭,也就離結束不遠了。”
“嗨!”
副官顯得極為恭敬,自從稅警總團兵圍太原,關於這次支那戰爭還能不能結束的流言在各個部隊流傳。
不少戰士認為支那太大,他們有些人走了幾個月,甚至還沒有看到儘頭。
也有不少人認為帝國皇軍極為強大,這場戰爭,必定會以勝利結束,因此軍隊內部時常爆發衝突。
而這一切的源頭,便是稅警總團兵圍太原。
遠山登最後瞥了眼山巔的人影,微微搖頭便打馬回轉:“回頭打下黎城,給這個支那大將立個碑吧,至少比那些隻會逃跑的要強一些。”
他猜測的沒錯,山上的正是李家鈺。
他的部隊潛伏一夜,襲擊了日寇突前的一個中隊,消滅了不下50名鬼子。
這算是給對方提一個醒,你已進入川軍防區,識相地趕緊滾回去。
在李家鈺的視線中,剛才那名小鬼子軍官隻是朝這裡看了一眼,便讓他瞬間如芒在背。
為什麼?
邪性!
從軍這麼多年,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為什麼隻是看了一眼便有種危機感在心頭升起?
“走!”
李家鈺轉身便打馬離開,他知道,這次的對手恐怕比之前更難對付。
“我心不安,讓你的104師全上來,我總覺得這次守東陽關比上次更加凶險!”李家鈺扭頭對104師師長李青廷說道。
後者雖然不太理解,但還是點頭:“明白,不過軍長,這8000人,東陽關我也擺不開啊。”
“每個山頭都給我上人,人家花了兩個月數千民夫打造的國防線,每個據點都給我安排預備隊。”李家鈺眉頭緊鎖:“沈複興把後背交給了我,總是不能讓他失望的。”
說話間,兩人已經下山,從滏口陘的山道向皇後嶺群峰陣地前進。
晨曦早已淡去,取而代之的就是酷暑的高溫,遠處山頭那一處處石塊堆砌的堡壘在烈陽下格外刺眼,仿佛一顆顆鑲嵌在山頭的鑽石。
從半山腰到山頂,這樣的堡壘竟然延綿不絕,入眼仿佛進入了南非的弗裡德堡隕石坑,遍地的鑽石黃金。
隻是光禿禿的山頭,讓這些堡壘很容易變成打擊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