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鎮那般貧苦之地,該沒有什麼人惹了大師您,在下將贈於大師的熾熱鼎盛的香火難道比不上那幾條可有可無的人命麼?”
…
妙法也從中聽出了古怪。
他深知坐在他麵前的是一個商人,而且還是全天下最富有的商人。
這個世界,往前再推三百年,也沒有一人會富過眼前這位平平無奇的中年男人,俗話說,慈不掌兵,義不舉財,妙法覺得宋橋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會為了西海鎮那群苦寒之地的賤民而耗費這麼多錢財,而西海鎮除了一些海裡的食物之外,也沒有多少有價值的東西了,更何況官路不通,大雪漫天,商隊自然不會徒費精力去那個地方。
如果這樣,宋橋怎麼會忽然專門為西海鎮的事來約自己?
他很奇怪,當然,覺得奇怪的並不隻是妙法,也有宋橋。
宋橋覺得奇怪的地方在於,即便在他開出了如此豐厚的條件之後,妙法仍舊拒絕了他。
二人對視了片刻,宋橋也並未咄咄逼人,他還不至於蠢到會去威脅一名五境的修士,尤其是那名修士就在他的麵前,還離他這麼近。
“所以,關於西海鎮的事,真的沒有緩和的餘地了?”
妙法靜靜地凝視著宋橋,白眉之下的那雙淡漠雙眸似乎藏住了一切屬於人的痕跡:
“宋先生,本尊知你是全天下最成功的商人,是百年不出的商道奇才,可你該明白,這世上總有東西是錢買不來的。”
宋橋端起酒杯,猶豫片刻之後,還是仰頭飲下:
“我知道了。”
言罷,他將空杯置於一旁,起身對著妙法躬身頷首道:
“大師,暮色已深,我先回了,今夜此地已被在下清場……大師自便。”
妙法望著宋橋遠去的背影,那雙眸子漸漸眯成了一條線,捏著酒杯的手輕輕敲打酒杯邊緣,不知在想些什麼。
…
晝輕日朗,隨著寺內鐘聲鳴徹之後,山林釀了一整夜的醇霧漸漸在朝陽的催促下散開,聞潮生與阿水去到了齋房吃著早齋,對於早已經習慣了酒肉的阿水來說,她對於這樣的素食著實提不起什麼興趣,喝粥喝到一半便咬著筷子望著齋房外出神。
聞潮生問阿水在看什麼,阿水瞥了他一眼,說有個腳步聲過來了,不是寺院裡的僧人。
青燈寺的僧人本就不多,以阿水的記性與本事,要分辨他們的腳步聲其實很簡單。
沒過一會兒,阿水的話應驗了。
來者正是宋橋。
再次見到宋橋,不隻是聞潮生覺得有些輕微訝異,連法慧也是如此。
宋橋坐在了三人這桌,一名小僧為他端來了一碗青菜粥,一碟泡菜,宋橋也不嫌棄,埋頭喝了幾口,身上的風塵還未完全褪去,撲麵而來一縷疲憊。
聞潮生見他大口喝粥的模樣,不禁笑道:
“用這些吃食來招待天下第一富有的人,實在是有些寒磣了。”
宋橋一口氣喝了半碗涼粥,而後單手托著碗,感慨道:
“年輕的時候,我的家鄉曆經災荒、大旱、地龍翻身……也不知是撞了哪位天上的煞神,平靜百來年,到我這一出生,什麼壞事全給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