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楊廣的致仕建議一出,不少朝臣臉色大變,蘇威更是身體一震,不可思議看著楊廣,那些屬於關隴各家族的朝臣也都趕緊阻止:“陛下不可啊陛下,蘇相德高望重,乃我大隋股肱之臣,又豈能因年邁而告老致仕?”
“若是如此的話,天下百姓該是何其悲痛,大隋社稷又該蒙受多大損失?”
“還請陛下三思啊陛下。”
這些人都是關隴各家族安排進朝堂的,為的就是輔助蘇威,為他們關隴集團攫取更多利益。
此時若是任由楊廣讓蘇威致仕,那他們還能為各自家族攫取利益嗎?
不能了。
因為如果連蘇威這種功臣都能告老,那他們這些二流貨色又該如何?沒有了蘇威這個當朝宰輔領頭,他們這些人,一個個的都會變成待宰的羔羊,最終被楊廣踢出朝堂。
這是他們絕對不能承受的。
莫說他們,就連山東,江南兩大世家集團的朝臣們也眉頭緊皺。
和蘇威一樣,都屬於老狐狸級彆的中書令裴矩,以及黃門侍中裴蘊更是相互對視一眼上前,由裴蘊開口,對著楊廣道:“啟奏陛下,臣以為,陛下方才建議蘇相致仕之言不妥,還請陛下收回所言,向蘇相致歉。”
“蘇相乃我大隋賢臣良相,他若致仕,那將是我大隋莫大損失呀陛下。”
裴蘊今年四十三歲,大方臉斷劍眉,下頜處還長著一顆黑痣,屬於河東裴氏旁支,和裴矩同族,若是從輩分論,他算是裴矩的子侄。
不過他這子侄可比裴矩的其他子侄要厲害多了,早年曾出任南陳直閣將軍,滅陳之戰就是他給做的內應,後來又得隋文帝楊堅賞識,開府儀同三司,就連楊廣也在大業元年提拔其為太常寺少卿,黃門侍中。
可以說,他就是裴矩之下,山東世家集團在朝中的二號人物,如今河東裴氏的二老板。
但現在,這位二老板居然和他們裴氏的大老板裴矩一起出來了,還讓楊廣向蘇威道謙,這就讓楊廣對朝堂的這些老狐狸們的立場有了清晰的判斷。
有家無國,有族無君,看上去好像都在安分等站隊,實際上還是不可用。
因為,他方才之所以讓蘇威致仕,為的就是試探這些老狐狸的態度和立場。
現在試探出來了,嗯,態度很堅決,立場也很明確,都是為了各自家族罷了。
一想到這,楊廣當即看了眼裴蘊,平靜道:“是嗎?要朕向蘇卿道歉?”
“那你來替朕道吧,食君之祿,分君之憂,朕身體有恙,行不得禮,彎不得腰。”
“你來替朕道,態度誠懇點,三跪九叩,俯首之禮。”
“來,道,現在開始,朕看著你道。”
“還有蘇卿,來來來,站好,讓他代朕給你道歉。”
楊廣說完就指著蘇威讓其站好,看的蘇威也臉色一變,頓時對裴蘊嗬斥道:“裴侍中荒謬,陛下乃君父,自古隻有臣子向君父行禮之事,又何來陛下向臣子道歉一說?”
“你欲置老夫不忠不孝呼?”
蘇威都要瘋了。
裴蘊這招,看上去好像是在幫他,讓陛下給他道歉,證明陛下錯了。
可實際上卻其心可誅,殺人不見血呀。
因為,楊廣一直都是那種內柔外剛的君王,縱然內心也有柔軟,可卻都是被鐵血殺伐包住了的。
這樣的君王,你跟他說你錯了,快點給人道歉?
你確定你這不是想要那人命?想借君王的性格,讓他一刀砍了那人?
甚至彆說他了,就連裴矩也糾結的看了楊廣一眼,然後對裴蘊道:“賢侄你錯了,快向陛下和蘇相道歉。”
“吾等身為臣子,又豈能要求君王?”
隻是嘴上這麼說,裴矩心裡卻也不得不佩服皇帝這移花接木玩的高呀,非常高。
因為,他們確實是有借這事給蘇威找麻煩的想法,畢竟大家所屬立場不同。
這立場不同,想辦法弄死你那也合情合理。
可關鍵就在於,讓皇帝一招裴蘊代跪給化解了啊。
不但化解了,還把他們兩方的矛盾給挑了起來,以至於現在的情況就是,皇帝在看戲,他們關隴和山東兩大門閥集團在互掐,而且還是雙方大佬親自上陣的那種。
這讓裴矩隻覺得皇帝成長太快了,不知不覺中,居然已經能和他們這些老狐狸掰手腕了。
“是,族叔。”
裴蘊也鬱悶點頭,這才對楊廣和蘇威行禮道:“陛下,蘇相,方才是某失言了,還請陛下和蘇相海涵。”
這話裴蘊其實一點都不想說。
可這由得了他嗎?由不得呀。
借助皇帝除掉蘇威是一回事,可若是他們山東門閥和關隴門閥互掐除掉蘇威,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