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婉端著一碗勉強能壓製片刻痛苦的藥湯,停在厚重的帷幕外。
裡麵沒有燈火,隻有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以及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非人的低吟。
“咳咳咳……”
壓抑不住的咳嗽聲撕裂了寂靜,像是某種東西在胸腔裡瘋狂抓撓、撕扯,試圖破膛而出。
每一次咳嗽都帶著沉悶的回響,仿佛他的肺腑已經不再是血肉,而是灌滿了粘稠的、怨恨的淤泥。
南宮婉的心猛地揪緊。
她知道,又開始了。
她輕輕撩開帷幕一角,借著外幽微的磷火,看清了室內的景象。
這景象無論看多少次,都讓她遍體生寒。
李玄霄沒有躺在床上,他蜷縮在冰冷的地麵中央,那衣料已被冷汗和不知名的粘稠滲出物浸透,貼在身上,勾勒出他劇烈痙攣的輪廓。
裸露在外的皮膚,脖頸、手臂、腳踝.......
透過濕透的衣襟隱約可見的胸膛。
原本蒼白的肌膚下,此刻正有無數暗紫色的脈絡在瘋狂地搏動、糾纏、蔓延!
彼此交織,構成一張密密麻麻大網,覆蓋了他大半身軀,仿佛要將他的血肉骨骼都勒碎、吞噬。
痛苦遠不止於肉體上的扭曲。
南宮婉能清晰地感覺到,無數充滿怨毒、痛苦、絕望的意念正從那暗紫色的脈絡中散發出來,如同實質的冰冷潮汐,充斥著整個靜室。
那不是聲音,而是一種直接作用於靈魂的尖嘯和悲泣,是成千上萬被李玄霄強行吸納、煉化、如今卻失控反噬的冤魂在集體嚎哭。
此刻,正在啃噬著他的骨髓,撕扯著他的魂魄
南宮婉端著藥碗的手控製不住地顫抖,多想衝過去,扶起他。
哪怕隻是替李玄霄擦去嘴角的血跡,或是用自己的身體為他分擔一絲痛苦
但她知道,這些都沒有意義。
她隻能站在這裡,眼睜睜看著曾經強大、冷峻、仿佛一切儘在掌握的主人,被這源自自身力量的反噬折磨得不成人形。
老皇帝曾言。
這種以海量冤魂為柴薪的禁忌力量,燃燒得越旺,反噬就越凶險,最終必將焚儘自身。
所以每走一步,都必須謹慎再謹慎。
可李玄霄似乎完全沒有在意萬魂幡帶來的後果。
南宮婉不止一次地懷疑,蜷縮在那裡的,是否還能稱之為人?
亦或隻是一具被萬魂占據、徒具人形的可怖容器?
時間在極度的痛苦中變得粘稠而漫長。
終於,那狂暴的暗紫脈絡緩緩退去。
李玄霄像一具被抽空了所有骨頭的皮囊,癱軟在地,隻剩下沉重而破碎的喘息。
隻留下濃重的血腥味和一種靈魂被反複撕裂後的死寂。
南宮婉這才敢端著早已冰涼的藥湯,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向那具剛剛經曆地獄歸來的軀殼。
“主人......”
“嗬嗬嗬,死不了。”
李玄霄沉默半晌,說道。
南宮婉紅了眼眶。
她的世界隻剩下李玄霄了。
“主人,我求您,您彆再這樣了。”
南宮婉跪了下來。
“彆再用萬魂幡了,我們不著急,不著急,外麵已經穩定下來了,九大區域全部臣服在您的腳下了,我們不必這麼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