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草山。
歲月如溪流,在神草山潺潺淌過。
這些年來,李玄霄將這片天地打理得井井有條,宛如一幅精心繪製的世外畫卷。
奇花異草在靈壤滋養下蓬勃生長,珍稀藥香與清冽山風交織,彌漫在每一個角落。
這裡的時間,似乎都流淌得格外緩慢而寧靜。
李玄霄每日的生活,便是悠哉遊哉地在自己這廣袤的一畝三分地上轉悠。
當然,這神草山可比尋常田地大了不知凡幾。
他叼著一根翠綠的靈草,在某個慵懶的午後,隨意地躺在向陽的山坡上。
一隻毛茸茸的土撥鼠被他當成了軟枕,正發出細微的鼾聲。
劍靈的身影無聲浮現,她纖手一伸,毫不客氣地掀開了蓋在李玄霄臉上的寬大草帽。
刺目的陽光瞬間如同金色的瀑布,傾瀉在他微闔的眼瞼上。
李玄霄下意識地蹙緊眉頭,側過臉躲避強光,聲音帶著一絲被打擾的慵懶。
“做什麼?”
劍靈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那雙由純粹劍意凝聚的眼眸銳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
“你要這樣渾渾噩噩地頹廢到什麼時候?”
“怎麼?”
李玄霄抬手擋了擋陽光,語氣平靜得近乎漠然。
“我不是在……好好享受這來之不易的平靜生活嗎?”
他嘴角甚至勾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真的沉醉在這份寧靜裡。
劍靈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李玄霄的額頭。
那裡幾道深刻的皺紋,訴說著歲月的侵蝕和生命的流逝。
她知道,這具軀殼裡的燭火已搖曳在熄滅的邊緣。
或許是在明年春暖花開時,或許就在下一個呼吸間。
那早已枯竭的壽元便會徹底耗儘,隻餘黃土一抔。
她如此焦急地催促,正是因為此。
他若不再做些什麼,不再拚死一搏,最後就真的隻能化為一捧隨風飄散的塵埃。
連同他曾經的榮耀、未儘的執念、以及她殘存的希望。
可李玄霄對此,渾不在意。
劍靈的催促,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隻激起一絲微瀾便歸於沉寂。
死亡的陰影,似乎也無法在他眼中點燃半點焦灼的火焰。
“今天的天,真好啊。”
李玄霄望著那片澄澈得沒有一絲雜質、藍得驚心動魄的天穹,由衷地感歎。
“這麼純粹的藍,真是……很久很久沒見過了。”
劍靈沉默著,目光冰冷地移開,根本不屑接這毫無意義的話茬。
“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她再次開口,聲音如同出鞘的寒鋒,帶著金石之音。
“現在,隻要你願意,隻要你去爭!
去搶,去奪回屬於你的一切!還為時未晚!”
李玄霄同樣置若罔聞,仿佛那誘人的宏圖霸業,遠不如眼前的一片流雲值得關注。
“蜀山還有之前的一切,那些血與火,那些恨與痛你當真都放下了?不在意了?”
這樣的對話,在過去的歲月裡,已經如同輪回般重複了無數次。
每一次,都像是一場無聲的拔河,最終卻總是以更深的沉默和更濃的失望收場。
劍靈嘗試過激將,嘗試過懇求,嘗試過喚醒他沉睡的戰意。
她已窮儘了所有辦法。
隻是看著李玄霄那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劍靈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
直到....這一日!
十萬大山,蒼穹之下!
當自我屍李玄霄那傾儘所有、熔煉萬魂的千丈魔軀。
在天機老人輕描淡寫的一指之下,如同脆弱的琉璃般轟然崩碎、化為虛無塵埃的瞬間。
“是我們……贏了!!!”
一聲嘶啞、破碎的呐喊,從自我屍李玄霄嘴中響起。
神草山,山坡之上。
李玄霄身體毫無征兆地劇烈一震。
他那雙原本平靜無波、甚至帶著一絲死氣的眼眸,驟然間爆發出難以形容的璀璨神采!
十萬大山之上。
天機老人那古井無波的臉上,清晰地浮現出一絲錯愕。
狗剩子銳利的眼神中也掠過一抹深沉的疑惑。
他們如同看瘋子般,望向下方那幾乎隻剩一口氣的自我屍。
這時候了,還在說什麼瘋話?
然而很快,他們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
天機的遺漏之處,那讓他們心驚肉跳的地方
這絕不僅僅是瀕死的囈語或瘋話。
..........
從自我屍誕生那一刻起,李玄霄就一直在苦苦思索。
為何本應在渡劫期才會出現的自我屍,會提前降臨在他這個化神修士身上?
後來發生的種種詭異,天道那無處不在的鎖死。
直到遇見那個自稱天道化身、看似指點迷津實則暗藏殺機的存在……
那一刻,如同驚雷炸響。
他徹底明白了!
那自蜀山覆滅之後,便一直如影隨形、以加倍天劫鎖死他修為、耗儘他壽元的存在。
正是那至高無上的天道意誌本身!
它已將全部的心力,都聚焦在他李玄霄一人身上。
隻要他不放棄掙紮一天,那天道的枷鎖就永遠不會鬆開。
…………
所以,破局的關鍵究竟在何處?
那條絕境之中,唯一的生路究竟在哪裡?
李玄霄雖然洞悉了天道的意圖,但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個針對他量身打造、環環相扣的死局!
所剩無幾的壽元,分走他根基的自我屍。
如影隨形的天道壓製……
每一環,都足以將他打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直到某一日!
“喂……”
一個熟悉又陌生,帶著一絲試探、一絲迷茫的聲音,跨越了無儘虛空,驟然在李玄霄沉寂已久的心湖深處響起。
“我們到底該怎麼做呢?”
是自我屍李玄霄!在沉寂許久之後,主動重啟了那被他自己親手斬斷的聯係!
二者之間的聯係,本渾然天成,如同靈魂的雙生子。
自我屍誕生之初,出於對本體本能的恐懼和取而代之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