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求你了——”
棒梗的聲音裡帶著三分哀求,三分任性,還有九十四分的考試成績。
秦淮茹手裡則隻有一條雞毛撣子,還是倒拿的。
不用說,四九城的小孩子對這玩意兒都有心理陰影。
當你發現母親這麼拿著它的時候,隻管跑就是了,像脫韁的野狗那樣。
“您不能這樣對我啊——”
棒梗心裡沒有一點悲傷,純用嗓子乾嚎,求饒的話語裡缺了太多的感情。
反倒是振振有詞:“我的學習成績您是知道的呀!”
尤其是這個時候了,廠裡也好,回收站也罷,學才來了,他總不能裝不知道。
無錯版?本@在69}書[吧*讀}!+6!9書吧?首發本}。
她是帶隊領導,第一個舉起酒杯,讓了一下眾人。
要不是實在心急,氣得急了,她哪裡願意在大庭廣眾之下打孩子。
“哎!秦姐你驕傲了啊!”
所以,當景玉農問出這句話,岑輔堯手心裡都開始出汗了。
回收站、紅星廠、紅星村、中醫院、衛三團五家單位都會從這個項目中受益。
棒梗尷尬地看了看母親氣紅的臉,想要往他身後躲。
趙玉峰拉著李學武的手,眼淚唰唰地往下掉,一個勁地說著含糊的話,眼睛也多看了李學才。
景玉農笑著批評了一句,在兩人的示意下,帶著調研人員邊往車邊上走,邊問道:“文學同誌是去參加省工業會議吧?”
兩年多了,李學才上次回來時還說呢,已經證明適應生長環境的中草藥品種,明年就要正式鋪開了。
二兩的杯子,五分鐘不到三輪結束,景玉農真有女中豪傑的爽利勁。
自從二哥回來以後,整個人都變了好多。
李學武則是站在台階下,同調研隊伍交代了幾句,看著他們拎著行李,請招待所的服務人員幫忙暫存。
他低下頭看著棒梗問道:“行啊小子,偷著學習來著是吧,這是哪門課的成績啊?”
“我也想考好,可是……”
現在就連武叔也被自己的考試成績震驚到了,他還能指望誰。
真要是建立了一整套中醫藥種植、生產、銷售體係,京城中醫院這個盤子就大了。
尤其是聽見李學武的交代,他更是沒把李學武當外人。
要不就跟這兒跪下吧,江湖兒女,跪下就不能再打了。
大臉貓無語地抬起頭,看著他抱怨道:“我是請您救命的,不是來給我挖墳的……”
李學武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李學武能勸什麼,翻來覆去的就那麼幾句,趙家人這個時候也聽不進去其他的勸慰。
李順是第二天聽到的消息,便讓李學才回來了,哥倆是第三天早晨來參加出殯禮的。
眼看著就到垂花門了,這是從中院蹭到這來的?“這是乾啥呢?”
“景副主任、李副主任——”
景玉農笑了笑,對這李學武說了一句,便往招待所大廳去了。
“東北就是比京城涼快哈!”
這幾天來的也多是親族和至交,好多關係都躲了,深怕沾上因果。
隻能是站在一邊用“哎呀呀”、“你瞅瞅”、“可彆介”等話語以壯聲勢。
但李學武跟著來了,你覺得保衛處之虎到的地方能有好嘛。
棒梗撒開母親的手,跳著躲到了武叔的身後,嘴裡叭叭地說道:“武叔,江湖救急!”
趙俠的大哥站在一旁,介紹著這兩天的情況。
畢竟不是親族,更不是至交,所以第二天李學才來看過了,李學武當天晚上就沒來。
從能拄拐下地開始,到拄著拐健步如飛,是讓他們兩口子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甚至在棒梗養雞掙錢以後,下滑的更是厲害了。
所以,隻能是他帶著弟弟過來,省得李學才有不懂的,或者做不到的。
“額——武叔——”
站台上,鋼城煉鋼廠副主任楊宗芳,煉鋼廠副主任、聯合工業管理處處長岑輔堯兩人見他們下車,緊走幾步迎了過來。
岑輔堯跟在李學武的身後往裡麵走,嘴裡小聲地詢問道:“是因為上次的事不高興呢?”
“要不怎麼說你們涉世未深,隻憑一腔熱血做衝動事呢。”
誰能想到呢,留在城裡的趙俠本事沒學到,倒是惹了一身的傷。
他現在的身份太複雜了,你根本弄不清他是來乾啥的。
所以這頓飯吃的很快,鋼城的兩人內心忐忑,一直在察言觀色。
“彆胡思亂想——”
岑輔堯擠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回頭說道:“怎麼可能忘記,這是煉鋼廠全體職工必須牢記的曆史教訓。”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推了大臉貓出去,對秦淮茹說道:“雞毛撣子打還是不解勁,把他綁柱腳上用皮帶抽,打不壞還特疼……”
“氣死個人了都——”——“二哥,有急事找你。”
棒梗想要解釋一句,偷偷瞧了瞧母親寒著的臉,又把嘴裡的話憋回去了。
李學才剛剛定下的心神又有些亂了起來,尤其是講述同學的非正常去世。
我要說記得,你是不是故意來敲打我的?彆不是查出我什麼來了吧?
無限放大,大到就連他都吃不下。
衛三團這兩年種糧食和蔬菜掙到錢了,也提前埋下了中草藥種植的種子。
但就像剛剛所說的那樣,他現在代表了父親,代表了李家,也是身為兄長要照顧弟弟。
他已經三天沒合眼了,這會兒聽著李學武來了,怎麼著也得出來回個禮。
路過前院跟家裡打了聲招呼,見顧寧帶著孩子跟屋裡玩的好,便回到後院看起了書。
他後悔啊,早知今日,就算用鐵鏈子鎖了,也得把兒子鎖在山上。
對李順,趙玉峰以前還真沒看得上眼。
說是家屬院,實際上就是乾部院,一般的醫院職工還真就住不進來。
秦淮茹長出了一口氣,看了李學武一眼問道:“你的事忙完了?周一走?”
正當李學武婉拒了兩人的敬煙後,聽到消息的趙玉峰從靈棚裡走了過來。
隨時都能從山上撤回醫療力量,也隨時都能撤走這些醫療力量保護起來。
李學武帶著弟弟先是在白席賬簿上署了父親和自己的名字,這才往靈棚前麵站立,微微鞠躬。
當然了,父親的主管領導,也就是趙俠的父親趙玉峰,也是那次拜訪的對象。
三十四了,孩子都十歲了,身材一點沒走形,站在那不比大姑娘差幾分,更勝在氣質。
“還是這樣毛手毛腳的?”
“不用這麼急,隻是過來看看而已。”
有著岑輔堯的介紹和講解,兩人對目前的工程建設進度和工業生產情況有了一些了解。
李學武點點頭,見於麗都帶著棒梗過了垂花門了,秦淮茹還站在那生氣。
這些都是李援朝回來敘述的,因為他隨著左傑的“旅行團”出去玩了,躲過了這麼一劫。
因為以前他惹禍還有奶奶拉著,現在他連跑都不敢,那樣挨揍更嚴重。
當然了,中醫院為這個項目付出了這麼多,也切實地保護了醫院裡的好同誌。
李學才聲音顫抖地解釋道:“我今天下午去他家裡幫忙,也是聽了一耳朵。”
李學武眉頭一皺,確定道:“是你們那個同學?”
隻是沒想到邊緣人一樣的李順竟然生出來仨兒子,還個頂個的有能耐。
主動給了她個台階道:“多大不了的事啊,管孩子哪能一天就奏效的。”
這地方他來過很多次了,再熟悉不過。
他死了李學武興許都不一定來,更何況是他兒子呢,還是這種情況沒的。
就是這孩子長大了,吃苦受罪的,也要埋怨她這當媽的當初不管孩子。
“行了,秦姐,大晚上的。”
李學武是在俱樂部同婁鈺一起吃的晚飯。
景玉農招呼了李學武上了前麵的那台車,稍稍打亂了煉鋼廠的安排。
同樣的,對李學武和李學才哥倆的印象,李學武更深刻一些,畢竟是很有能力的乾部。
真要在城裡,準要被裹挾一起遭殃了。
他麵色有些僵硬地下了汽車,溜溜地跟在李學武身後,嘴裡全沒有了剛剛的利索。
“知道火車是這個點來,所以也沒準備太豐盛的晚餐。”
李學武也是長噓了一口氣,道:“都是爹媽含辛茹苦養大的孩子,說沒就沒了。”
你聽楊宗芳說簡單準備著,可一上桌就知道,這絕對特麼不簡單的。
“不能吧?”
李學武走上前兩步,接住了對方伸過來的雙手緊緊地握住。
“董主任這會兒在奉城回不來,”楊宗芳笑著同李學武點了點頭,隨後對景玉農解釋道:“他委托我們做好您和李副主任的接待工作。”
奶奶感覺母親當了乾部以後更嚴厲了,他的感受更深刻。
可畢竟是這件事裡,李學武聽到的第一個受害者,還是父親同事的孩子。
所以這裡的圍牆還沒有開始建,但能從夜間施工的照明燈範圍看得出,這裡到底有多大。
即便兒子趙俠從山上偷偷溜了回來,被他發現以後死活不想上山,也是覺得兒子聰明。
他誠懇地應了一聲,頓了頓,這才解釋道:“我是今天下午到家的,是爸讓我回來的。”
就像李學武說的那樣,都是半大小子了,也到了要麵子的年齡了。
晚上去俱樂部,趙老四和左傑送他們出來的時候還說呢,這一次好多人都受傷了。
“啥玩意?總分九十四?”
他輕聲勸慰道:“趙俠太實誠了,我前幾個月還見過他一次,沒想到……”
景玉農前些日子從這裡匆匆而過,並沒有來得及仔細查看。
於麗也在,兩人是吃了晚飯一起回來的。
李學武知道城裡鬨得有多狠,就是沒想到連趙俠這樣身段的都參與了。
李學武上次來還是老長時間以前了,是為了父親和三弟學才的前程,來拜訪中醫院院長劉誌新。
但到了這了,就得說節哀。
“二哥——”
如果不是代表父親,更是同學關係,李學才其實也沒有必要來的。
他們根本摸不準這兩位是乾啥來的,這次的調研完全沒有給出明確的態度。
聽領導的話拐了這麼一個彎,岑輔堯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是,是他,從樓上掉下來摔死了……”
在這種時期,確實是會做的不如會說的,會說的不如會裝的。
“自己人搞的這麼客氣乾什麼?”
楊宗芳很是主動地同岑輔堯打了聲招呼,示意他去陪領導坐副駕駛。
“老叔,節哀,保重身體啊。”
李學武輕輕抬手婉拒了,道了一聲節哀。
伸手不打笑臉人,景玉農與兩人握了握手,微笑著應了招呼。
讓身為副院長的他也不得不重視了李順。
“這件事啊,本就不是他們能參與的,更不是什麼行俠仗義,為國為民。”
青年彙裡的會員聽著城裡的熱鬨,無不感激左傑的照顧。
隻是牆上的宣傳標語換了幾茬,厚厚的糨子印在夜色的燈光裡反射著詭異的白。
“哦,是這樣啊——”
要不是母親盯著,棒梗真想對他奶奶說一句,您要是不在這,我媽早就不打我了。
對李學才,他覺得兒子趙俠比李家老三有能耐,有潛力。
秦淮茹站在那看著委屈巴巴的棒梗,也知道大晚上的在院裡吵吵惹人笑話。
在畢業前,學校未複課之前,能擁有這麼好的鍛煉機會,這麼多教授級和專家級醫生的指導和教學,實在是太難得了。
我說不記得,啊,那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嘛,全紅星廠誰不記得這個案子。
鋼城火車站沒什麼變化,但鋼城煉鋼廠的變化可大,大太多了。
你可以說李學武是管委辦副主任,也可以說他是保衛組第一副組長,還可以說他是衛三團的副政委和副團長。
於麗跟秦淮茹有著同粥共雞的特殊關係,這遇見了哪裡能讓他們娘倆在這僵持著。
“哎呀呀——”
李學武端起茶壺給弟弟倒了一杯茶遞給他,示意道:“小雪剛泡好端過來的。”
但被武叔彈了一個腦瓜崩以後,見母親沒說話,隻瞪著他,便也知道不會挨打了。
重點是,李學武在工業口很有影響力,甚至在城裡很有一定的名聲。
所以這會兒支支吾吾地說道:“不是哪門課……是……是總分……”
“嗚嗚——”
好在李學才是懂事的,自己也是個“明白人”,否則在這個時代,李家得吃多少苦,受多少罪。
所以,當李學武提出要安置父親和弟弟上山參與這個項目時,趙玉峰很果決地把兒子趙俠也塞了進去。
這種刻板印象和想法直到今年年中,他依舊是這麼覺得。
但飛是飛了,從病床上一下子就飛走了,飛到了停屍床上了。
景玉農穿著一身女士行政套裝,白衣黑褲,搭配高跟涼鞋顯得比同行的女同誌更俏麗。
秦淮茹恨鐵不成鋼地瞪著兒子訓斥道:“辛辛苦苦供他上學,就考了九十四分回來!”
他所熟知的那個新街口張建國就受傷了,還挺嚴重。
“哎呦!救星來了——”
“忙活人”也不認識這哥倆兒,但從賬簿上見到了名字,問清楚了介紹給了兩人。
不管趙俠是否有這份能耐和擔當,他隻希望兒子能在這一項目裡得到一些鍛煉和履曆。
楊宗芳從後麵的車上下來,緊走幾步到了景玉農的身邊,彙報道:“簡單吃個夜宵,省的夜裡餓肚子。”
一兩的都很少見,畢竟老是續酒忒麻煩了。
趙玉峰是寵愛這個兒子的,所以趙俠不願意去山上吃苦,他也就想著留兒子在身邊跟著他學習。
“好麼,我還沒見過怕雞毛撣子的江湖好漢呢——”
這便有了現在的折騰。
“去,看看有沒有能做的。”
“誰?趙俠?”
“爸,爸,您彆這樣。”
景玉農嘴角帶著和氣的笑容,說道:“跟文學同誌說一下吧,趕上中午飯就成。”
所以,李學武能來,殊為不易。
“好像是他參與了啥不好的事,就這兩天,有單位來查他了。”
相比於李學武去津門、去營城,莊蒼舒和徐斯年的早有準備,現在鋼城的班子真是難了。
“這可真是——”
不過卻也沒限製弟弟下山的意思,年輕人心思好動擋不住。
眼看著李家老三行事規矩,性格沉穩,他便要自責幾分,越想越心痛。
李學武走進大廳,很自然地往餐廳走,嘴裡安慰他道:“就是正常的調研。”
“嗬嗬,多長時間以前的事了,您還記得?”
李家尚且如此,其他人呢?——周日一早,李學武帶著弟弟學才,趕在四點半左右到了京城中醫院家屬院。
“甭管我了,忙你的吧。”
“我也是聽彆人議論的,”李學才悶聲說道:“好像是怕這件事牽扯到他爸,所以他才……”
這個時候站台上人還多呢,車輛也不宜長時間停留。
是京城現有醫療單位裡,人員結構最為完整,管理結構最為完整的醫院。
“李副主任——”
趙俠的二叔和大哥被“忙活人”招呼著還禮,相互之間沒見過麵,還真就不認識。
汽車開動以後,岑輔堯回過頭彙報道:“應該能趕上同您一起吃早餐。”
“那我真救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