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嗯......《左傳》雲:‘勤而撫之,以役王命。’為人臣者,自然應該以君命為先,隻是.......呃......”
王揖老臉微紅,尬住了。
巴東王也尬住了。
他真不是要催王揖上路的意思,當然,他是要送王揖“上路”的,但也不急這幾天,他問好時間主要是方便做準備。其實他很樂意看到王揖遊山玩水,隻要彆礙他的事就行。王揖要是真一到荊州便明察暗訪,然後快馬報信回京,自己少不得要多花心思提防。現在這樣最好!
隻是話都說到以君命為先的份上了,怎麼圓啊?!
遇難不解,先看王揚。
巴東王第一反應就是看王揚。
王揚方才籌思了幾種情況,覺得王揖此舉,對於自己來說,說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當然,隻是得勞駕柳憕多吃幾天苦。其實也不光是多吃幾天苦的問題,王揚很懷疑王揖此次談判能否成功。
王揚開口道:
“《尚書》雲:‘慎厥初,惟厥終,終以不困’。《淮南子》曰:‘謹小慎微,動不失時。’古君子小事必謹,細行必慎,何況君命乎?
叔父說的是。為人臣者,自然應該當以君命為先,隻是這個‘先’,是用心王事,先謀後動的‘先’;而不是莽而行之,爭先敗事的‘先’。
權,然後知輕重;度,然後知長短。不明於計數,而欲舉大事,猶無舟楫而欲經於水險也!今叔父周覽江陵古跡,察關侯遺烈之威,思羅含進退之情,外示優遊閒情,鎮之以靜;內則深思籌謀,蓄之以勢!
此為老成謀國,謹而用事者也!”
王揚肅然一拱手:“揚受教!”
巴東王“臥槽”一聲,雖然沒全聽明白,但也大概聽出來王揚是把死的說成活的了。
王揖則樂得眉開眼笑,也不端長輩的架子,拱手回禮,連聲道:
“教學相長,教學相長!”
然後和巴東王說:“王爺,那我先逛......我先籌謀六日,六日之後,出使南蠻!”
巴東王一揮手:
“散騎儘管籌謀!這樣,本王讓孔長瑜陪你們籌謀!一切開銷由他負責。有他前後打點,你們能玩得......能籌謀得更儘情一些。”
王揖笑嗬嗬道:“王爺美意,卻之不恭!那我就多謝王爺照顧了。”
“不必客氣,都是為了朝廷嘛!”
巴東王說完側首,目光在王揚身上,眼中滿是欣賞,嘖嘖感慨道:
“之顏真是人才呀!要是隨行出使,以你叔侄二人之能,那些蠻子豈是對手?”
王揚看向巴東王,
然後咧出一個笑容:
“蕞爾蠻夷,豈是叔父對手?哪用著我畫蛇添足?”
“之顏你什麼都好,就是太過謙虛了!你是大才,又通蠻事,和你叔父聯手可謂如虎添翼,怎麼能說畫蛇添足呢?你若跟隨出使,不僅可以為助令叔平蠻,並且對你前程也大大有益,這可是立功揚名的好機會!你要是有了這個功勞,等你起家時,本王大用你,不是更順理成章嗎?”
“王爺,其實我——”
王揖搶著道:“對啊!賢侄,你就和叔父一起去吧。這樣叔父也能有個伴。一路上,咱們叔侄倆遊山玩水,談文論史,豈不快哉?聽說汶陽峽高峰入雲,清流見底,山壁五色交輝,猿鳴厲響不絕,如此奇景,賢侄豈能錯過?”
兩人盯著王揚,目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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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①本章中所複原之當時江陵城內的風景名勝,大多都是依據中古文獻(見下麵注),唯關羽帥府遺址出《浮生六記》:“荊州府署即關壯繆帥府,儀門內有青石斷馬槽,相傳即赤兔馬食槽也。”
此清時傳言,大概率為附會。反倒本章裡的關羽遺址,相去兩三百年,時間還能近一些。至於說在劉義宣之亂中被焚毀,是根據《宋書·南郡王義宣傳》:“城內擾亂,白刃交橫”一語敷衍出來的,此屬於文學的想象,不可作史實觀。
②《晉書·羅含傳》:“以廨舍喧擾,於城西池小洲上立茅屋。”
《荊州駐防誌》引《渚宮故事》雲:“徙居城西三裡小洲上。”
③《史記?貨殖列傳》:“胃脯,簡微耳,濁氏連騎。”《索隱》:“晉灼雲:太官常以十月作沸湯??羊胃,以末椒薑坋之訖,暴使燥,則謂之脯,故易售而致富也。。
④庾信《哀江南賦》雲:“誅茅宋玉之宅,穿徑臨江之府。”則江陵內有宋玉宅(不過有可能是假托的,隻是當時人相信),至梁末猶存。
⑤《世說新語·文學》:“桓玄嘗登江陵城南樓,雲:‘我今欲為王孝伯作誄。’因吟嘯良久,隨而下筆。一坐之間,誄以之成。”
⑥南朝時到外郡做官,除了正常俸祿之外還能得“郡奉”,比如公田、送故、當地出產等慣例供給,從製度層麵來說,收入比京官多不少。所以皇帝如果想照顧某些家貧的官員,就會放外郡。這種照顧是不分高門寒門的,就看財產狀況。比如梁武帝武帝謂何敬容曰:“蕭介甚貧,可處以一郡。”傅亮拜東陽太守,上表謝雲:“伏聞恩旨,賜擬東陽,家貧忝祿,私計為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