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長瑜聲音一頓,眾人也都是一愣。
巴東王突然暴怒,像頭擇人而噬的凶獸,聲如雷霆
“把瓜吃了(e)!把瓜都給我吃了(ia)!”
巴東王五指握住嵌在案上的刀柄,直接將刀刃從木縫中拔出,帶起幾縷木屑。
他歪著頭,刀尖在半空中上下劃拉著,聲音不耐煩又帶著刺骨的寒意
“都過來拿瓜,拿啊!!!”
孔長瑜戰戰兢兢地走了過去,拿了塊離他最近的,然後退回原位。
巴東王刀指向陳啟銘,然後刀一偏
“你,還有你,那個誰,都來拿!
還他娘的等著本王請啊!”
李敬軒、陳啟銘、郭文遠都惴惴不安,上前拿瓜,唯陶睿雖心驚肉跳,但仍自矜士族身份,端坐不動。
從姓氏來說,尋陽陶氏雖然排在世家之末,但也比孔長瑜這些廝庶高了不知多少。從官位來說,自己是朝廷命官,和孔長瑜王府舍人這種私屬小官不同,至於其他人更是隻有名義上的幕僚名頭,聽著好聽而已,其實就是一介布衣,無官無職,巴東王可以對他們四個極儘折辱,但對自己不行。所以他一直安慰自己,巴東王之前那些汙言穢語,冷嘲熱諷,都是對孔長瑜、李敬軒他們說的,與自己無關。
巴東王看向陶睿,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怎麼?陶大人是嫌本王的瓜,配不上大人的身份?”
陶睿強作鎮定,捋了捋衣袖,拱手道
“王爺說笑了。下官謝過王爺賞賜。但下官之前服了湯藥,醫者囑咐忌食生冷。王爺所賞,下官怕是無福消受。不過當初定計之時,下官便力諫王爺,不可從李敬軒之策,請王爺重罰之,可王爺——”
“本王就問你一句話,史拉出來了,能不能塞回去?”
陶睿呆住。
滿殿寂靜。
“不能塞回去你在這兒廢什麼話?
要麼塞回去,要麼吃瓜,選一個。
選——
選呐!!”
巴東王虎踞而坐,聲音驟然拔高,額角青筋鼓起。
陶睿嚇得立馬起身,哆嗦著上前拿瓜,退回原位後也不敢坐下。
巴東王站起,焦躁了走了幾步,壓住怒火
“史,現在已經拉出來了,塞是塞不回去的。
所以彆再提當初怎麼樣了,這件事也不是李敬軒一個人的責任。
本王也不想追究什麼。
本王是要你們想,現在應該怎麼做!
按原計劃,本王應該看到台使人頭,看到那麼多人頭堆成的京觀,然後就是你們說的什麼泣血下沾襟,怒發上衝冠!為了奪回符節儀仗與台使遺體,義憤之下,興兵攻入蠻地!
可現在要屍體沒有,要活人也不見,使團生還那麼多人,堆京觀什麼的已經成了笑話,符節儀仗是一個沒丟,張鈺那狗娘養的又已經呈報朝廷,現在本王該怎麼辦?總不能讓本王裝失心瘋,不管不顧就帶兵亂打一通吧???”
李敬軒聽到巴東王說不是自己一個人的責任,又說不想追究,覺得巴東王現在消了氣,能聽得進去話了,又急欲在巴東王那兒挽回形象,便率先開口道“王爺,我有一策——”
卻不想直接被巴東王打斷“你可得了吧你。以後不是兵略你少說話。”
火還是沒消啊
李敬軒心中歎息一聲,不敢再說。
“孔先生,你先說。”巴東王第一個問孔長瑜。
孔長瑜稟道
“下官以為,當務之急,是要以州部的名義,從永寧郡手中全麵接管此事,總攬善後。所有涉及使團案牘文書,都要封存運回。重點查繳兩物一是台使的隨身奏匣。王揖雖悠遊度日,但未必沒有寫好還未來得及發出的奏報,如果有,一定要找到。二是永寧郡的現場勘察文狀。另外,使團生還者,要全部接回江陵,仔細查問。永寧郡幾個關鍵的參案官吏,也要‘暫調’州部佐案。
其次,加派人手,擴大搜索範圍,不管是生是死,一定得把王揖、王揚找出來,就算掘地三尺也在所不惜!同時給朝廷上表謝罪,主動請命督剿蠻亂。
其三,永寧蠻那邊伏擊失敗,按理說來應該主動與我們取得聯係,可現在還沒動靜,要麼是因為永寧軍正在搜索二王,交通阻隔,怕被發現。要麼是因為這次失利,折損兵將,對我等失去信任。下官以為,越在這種時候,我們越不可亂了方寸,暫時先不要往永寧蠻派人,以免授人以柄。”
巴東王坐下,點點頭“這才是謀士該說的話。”隨後看向郭文遠“郭先生向來主張謹慎,做賊要心虛,如今之事,先生以為如何?”
郭文遠察言觀色,知道巴東王如今情緒穩定了,也不再畏縮,朗聲道
“我想問王爺一句話。”
巴東王道“你問。”
“如果永寧太守張鈺,並非是因為追賊而偶然進入青樟林,而早有預謀,出兵打我們的反伏擊,王爺該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