憐三對於自家少主與王揚化敵為友,氣氛還如此融洽一事沒有表現出絲毫異樣,甚至連好奇的意思都沒有,仿佛天生就該如此一般,繼續稟道:
“.......張玨在交戰中被巴東王的一個親衛斬殺,王揖則逃至汶陽郡,汶陽郡得柳國公舊部之力,尚能保存,不過也隻是勉強守禦而已,根本無力......”
“江陵情形如何?”王揚問。
“江陵已徹底被巴東王掌控,文武上佐皆被拘扣在王府——”
“樂彆駕也被扣了?”
荊州四上綱之中,和王揚關係最好的便是樂湛家了。
“是。”
“庾易呢?”
“庾先生他們倒是沒敢動,不過庾宅所在街巷派了軍士把守,名義是保護庾宅家門清晏,以安其居。其他高門有勢而不從逆者,子弟亦被挾為人質——”
寶月手拍心口,慶幸道:
“還好還好,小星涵已經被接走了......”
她之前看謝星涵被王揚所騙,心中焦急,又沒什麼好辦法,所以隻好使出大招——“告家長”。
當然,她也不可能坑閨蜜,所以這個“告”不是告密,而是告訴謝家,謝家生意都處置完了,現在看來,自己這步棋走得真是太明智了!
心中一塊石頭剛落地,便聽憐三道:
“謝四娘子被扣在巴東王王府中......”
“什麼?!!!”
寶月大驚!!!
王揚之前聽憐三敘述,已猜到幾分不妙,雖然有了些心理準備,但清楚地聽到這個消息,還是氣血大湧,後背瞬間沁出一層冷汗!
“不可能啊!難道謝家沒去接人?還是那蠢丫頭抗命不走???我早告訴過她!早告訴過她讓她趕快離荊!她為什麼不聽?!”
寶月慌了神,又急又怒,大罵巴東王瘋癲卑劣,扣荊州士族也就罷了,扣謝星涵算什麼?!然後又罵謝家無能,連個女兒都綁不回去!同時深恨自己信中寫得太過隱晦,她不能和謝家說皇子內鬥的事,更不能提謝星涵和王揚走得近,隻能吐槽荊州防衛和柳憕被抓的事,現在看來,還不如直接跟謝朏說她女兒快被人拐跑了!就不信謝朏還能坐得住!
王揚冷靜下來,問道:
“彆駕公子樂龐和庾家二公子庾於陵呢?”
憐三頓了頓,說道:
“也被扣作人質.......”
王揚心中一沉,和他關係最好的幾個快被一網打儘了,又見憐三說話中有遲疑,預感更加不好:
“還有什麼,都告訴我。”
憐三看向寶月,寶月正在氣頭上,沒注意話題走向,見憐三看向自己不答王揚的話,還以為是有什麼情報不想公開,催促道:
“他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看我做什麼?”
憐三隻好直言道:
“王公子的家宅已經被鎖,仆眾都關在裡麵,郡學也被強製停了課,祭酒劉昭下獄——”
陳青珊忍不住“啊”了一聲,寶月則大怒拍案:
“就是造反,也沒有平白鎖人私宅的道理!王揚為國使蠻!巴東王以何罪鎖人宅?!”
“巴東王一黨誣王公子叔侄謀奪荊州,故意將行蹤泄露給蠻部,誘唆蠻人截殺,借此挑起荊州戰亂,然後趁亂以平亂之名,聚兵割據,欲逞不測之誌......”
寶月忿忿道:
“這種鬼話,就是連小童也騙不過!”
憐三心想,民間還是有一些人信的,尤其在王揖“死而複生”,公開露麵聲討巴東王之後。另外不少人都在傳王揚來荊州就是為王揖前驅,從柳憕被抓,再到扳倒長史劉寅,都是王揚一手策劃,目的便是為了挑起漢蠻大戰,推王揖上位。
所謂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眾,人必非之。王揚才冠荊州,風頭無二,眼紅的不知凡幾,隻是有琅琊王氏的名頭在,許多人心中平衡了不少,覺得王揚才高,也算“情有可原”,畢竟琅琊王氏嘛。
王家的名頭再加上王揚之勢,嫉恨者雖然怨憎,但也沒什麼好辦法,又不敢與眾情相違,畢竟王揚人緣實在不錯,尤其在儒林中人望甚高,簡直有一代宗師的氣象,所以隻能陰陽幾句,暗中造點謠言,潑潑臟水什麼的,但根本掀不起浪來。尤其王揚入蠻遭禍,一死成神之後,連潑臟水的都暫時偃旗息鼓了,最多隻是針對王揚學問暗戳戳地發些明褒暗貶的議論,一來唬人抬己,二來泄憤舒心,但不過是蚍蜉撼樹,不足為道。這次王揚叔侄作亂的說法傳出,有些人自然免不了要推波助瀾一番,但除了堅定跟隨巴東王搏前程的,以及搞不清狀況的糊塗蛋,誰也不敢公開為這種說法站台,以防沾上附逆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