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學院學生本來就是權貴階級,而張三也是彌山鬥獸場的名人,經常豪擲千金,所以管事帶著王明義兩人來到一間包房外。
進去通知了之後,管事打開門,讓王明義帶著陳大興進去。
包房是半開放的看台,處於第三層,剛好可以看到中間巨大的沙場,沙場之中,一隻虎獸和一隻獅獸正在互相撕咬。
獅虎相爭是鬥獸場最受歡迎的賭局,僅次於有著龍脈的異獸相爭。
不過強大的龍脈異獸入了中品,絕大多數都有騰空的能力,所以除非大的節日,不然鬥獸場是不會花費大力氣禁空,引進龍脈異獸相爭的。
張三坐在軟塌之上,並未起身相迎,隻是抬頭也了王明義一眼,“你這糞儒今天來,不會是想要拉著我給你做事吧?”
張三的態度要多傲慢有多傲慢,特彆是如此說自己的義哥,連陳大興這個普通人都有種想要上去揍他的想法。
王明義神色不變,“既然猜到了,那你還放我進來,也不怕我汙了你的耳目?”
張三笑道,“我放你進來,正是為了羞辱你,怎麼樣,當聽到我讓你進來,是不是心裡有點小僥幸?”
王明義認真思考了一下,“確實,不過若你隻是這麼羞辱我,那我今天還真是來錯了,你這狂士也不過如此!今天我見了另外一個人,他羞辱我的手段比你高明十倍!”
張三認真地坐起身子,端起旁邊的酒杯喝了一口,然後慢條斯理地說道,“周鐵衣?”
王明義帶著陳大興走了過去,自顧自地拿起酒杯,給自己和陳大興各倒了一杯酒,開始喝起來。
“他怎麼羞辱你的?”
張三很好奇。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王明義反問道,“你這種名不符實的家夥,也就嘴皮子厲害一些,和真正的‘士’相差甚遠,我準備辦一份報紙,將我今天受到的兩份屈辱寫在報紙上,這樣天下人就知道差距了,到時候你也知道,和他相比,你這‘狂士’二字,就隻剩下‘狂’了。”
“哇呀呀!”
張三氣得如同戲曲裡的老生大叫著,片刻之後又帶著笑容給王明義空著的杯子倒酒。
“沒想到你這糞儒去當了彆人家幾天長工,倒是有點長進,不過若你隻是誆我,等會兒我就親自將你丟出去。”
王明義想了想,從懷中拿出兩張紙,遞給張三。
張三接過紙,先看了一遍《師說》,又細細讀出聲,片刻之後才撫掌大笑道,“這文章給左之升看,左之升不得氣得罵爹喊娘,妙,實在是妙,實乃羞辱你等糞儒第一手段!”
隨後他又讀了一遍自己覺得最出彩的一句,“是故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他左之升又貴又長,但唯獨不可為師!”
張三又看向第二張紙,當看完‘格物致知,知行合一’八個字的時候,眉頭緊皺,思索了良久,才開口問道,“他怎麼羞辱你的?”
王明義笑道,“他讓我用這八個字破題,壓他《師說》一籌,這算不算是羞辱?”
張三一愣,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身邊的軟塌,“妙極!此乃絕佳的羞辱手段。”
“告訴你破題之法,但你這會寫文章的儒生現在卻沒本事寫出這篇文章,實乃是天底下最大的羞辱!”
王明義歎息一聲,喝了一杯酒,然後才說道,“你可以破題嗎?”
張三認真思索了一遍,這次他沒有嘲笑王明義,因為在《師說》麵前,他還真不好破這題,不過能夠稱之為狂士,張三自然有兩把刷子,認真地說道,“這《師說》是向外求學之道,而‘格物致知,知行合一’是內外合一的求學之道,若是寫出來,確實要壓過向外求學之道。”
然後他自顧自地拿起酒壺,對準壺嘴,大口飲了起來,飲了半壺酒,然後背誦《師說》,而後又魔怔地自己念誦起來,“格物,該從哪個物開始格呢?若我要格物,當從格酒開始。”
王明義也不管魔怔的張三,他現在有了空閒,自己也開始思考起來這八個字,但是越思考,思緒就越亂,即使已經看到了前路,但自己和路之間仿佛有千山萬水的距離。
兩個太學院頂尖的學生就這麼思索著,時間不知不覺間溜走。
陳大興原本都以為義哥要和這個朋友打起來了,但沒想到義哥幾句話就轉變了這個奇怪的朋友念頭,他一邊佩服,又一邊看著已經魔怔的兩人。
於是心裡說道,怎麼剛聊得好好的,就瘋了起來呢,怪不得我以前學不得文。
好在這包房之內有果盤小吃,陳大興在旁邊吃著果盤小吃,倒也自在,等了將近兩個時辰,兩人的瘋勁還沒有消。
陳大興忍不住看了看兩人中間的紙張,想要知道周少爺寫了什麼,能夠讓兩個天才這麼瘋起來。
他眼睛瞟過來,張三毒嘴道,“你看得懂什麼……”
隻不過他嘴巴毒到一半,又想到了那句無貴無賤,無長無少,歎息道,“我不如也。”
說罷,他將紙張遞給陳大興。
陳大興拿起紙張認真讀了一遍,雖然上麵的內容沒有白話文那麼直白,但是沒有用典,頂多是繞口一點,稍微想想,還是能夠明白是什麼意思。
他忍不住輕聲讚歎道,“好。”
王明義和張三的目光看了過來,“你看得懂好在哪裡?”
陳大興一時囧然,麵對王明義希冀的目光,他隻能夠開口說出自己的感受,“好就是好,就像是看戲一樣,心裡麵看完覺得高興就是,何須知道為什麼好?我和你們不一樣,因為從小沒學到什麼東西,所以隻知道一個叫好,就跟看戲看舒服了,會喝彩一樣。”
陳大興話音落下,外麵就傳來山呼海嘯般的喝彩聲,原來是又一場鬥獸結束,觀眾們正在為活下來的野獸喝彩,儘管野獸並不懂得那些人類為什麼大吼大叫。
張三像是抓住了某種靈感,快步走到看台前,環顧周圍的觀眾。
這些觀眾有貴有賤,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們現在喝彩,就一定懂自己喝彩的究竟是什麼道理嗎,不過是從心而論罷了。
想到從心而論,張三快步走了回來,想要找筆墨,但是這包房內沒有筆墨,向外麵喊人送進來,他又嫌慢,於是咬破手指,在一張紙上寫下,‘從心而論’四個字。
當他寫完,看向旁邊的王明義剛想要炫耀,結果看到王明義也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紙上寫下‘心為道始’四個字。
看完了王明義的四個字,張三放聲大笑,“你今天之後就不可稱之為糞儒,我當稱你為同道中人。”
不過自己剛說完同道中人四個字,自己又臉色古怪,因為那晚上在臨水軒,他是看完了周鐵衣和趙太歲爭鬥,對周鐵衣的‘同道中人’印象深刻。
張三搖了搖頭,努力將奇怪的同道中人的想法搖出腦袋,然後認真對著陳大興一禮,“今日謝過老師提點。”
陳大興一臉蒙圈,我怎麼就提點了?
王明義倒是沒有對陳大興一禮,他和陳大興之間,不必在意這些繁文縟節。
“我想要辦一份報紙,希望你來幫我?”
張三拿起酒壺,才看到零零散散地酒壺傾倒了一桌子,原來他剛剛魔怔的時候,飲完了這屋中之酒。
於是隨意拿起花生吃了起來,“幫你?怎麼幫?他一張紙八個字,我倆想了一下午,還靠著他的另外一張紙才想到破局辦法。”
“弗如遠勝,弗如遠勝!”
張三歎息道,“罷了,我這‘士’字不要也罷,以後就留一個狂字算了。”
王明義笑道,“你這樣不是連狂字都留不下來了嗎?”
張三神色一愣。
好像有點道理。
王明義接著說道,“況且你素愛賭博,他與我定下十年之局,要以這天下論輸贏,你若不參與此局,那恐怕連賭字都留不下,以後就留下美色,華服幾個字……嗯,也許美色也留不下,隻剩下華服張三四個字。”
華服張三?
這名號好蠢,若是留下來,不是比死了還難受。
張三撇嘴道,“你嘴巴現在倒是厲害,不過我為什麼不跟著他,要跟著你?”
王明義說道,“賭局最有趣的就是揭示結果之前的刺激,你跟著他,贏麵太大,能夠叫賭嗎?跟著我才叫賭!”
張三認真思考一番,點頭道,“此激將法我不得不接!此賭局我張三不得不參與,定要從他手中,贏回‘狂士’二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