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現在!”
最後一處兵塚要地,那被層層陰雲覆蓋的天空也出現了變化。
原本死氣沉沉的天空,有了雷霆交織,有了風雲攪動,積蓄了足夠天象變化的力量,一聲蒼茫的龍吟聲響起,讓本就開裂的天空露出更大的空隙。
一隻龍眸睜開,金燦燦的,像太陽一樣。
霎時間天光變化,日光普照,落在兵塚大地之上。
這天時變化,對於血獸而言,沒有絲毫影響。
但是對於陰兵而言,他們身上就像是被潑了硫酸一樣,陰霧沸騰,劇烈衰弱。
雖然隻是一時的變化,但是熾熱燦爛的陽光就像是一柄利劍,從天空劃下,在巨大的陰兵軍陣之中,形成一道豁口。
這一瞬間的豁口讓戰局再生變化,讓血獸重新衝入青金色的屍陀林中,加劇了血海尊首的侵蝕。
那琉璃色的光輝晃動,那空靈自在的氣息消散,充斥著瘋狂,血腥和混亂。
一株株菩提樹上,扭曲的麵容都發出桀桀的笑聲,“哪有什麼覺悟自在,既然人世皆苦,你們不如與吾融為一體,共享永恒。”
血海尊首的聲音不斷鑽入天後耳中,想要將她也腐蝕同化。
被侵蝕中的天後抬頭,她幽深的眸子看向陽世,那裡太虛幻境形成的倒懸玉京山仍然在衝破封印,從那扇巨大的,由無數瞌睡蟲組成的光海門戶中躍出,落入現實的玉京山上。
天後忽然露出笑容,眼中映照著明月,如同佛陀在菩提林下覺悟,“若證菩提,必然光耀幽冥十方,此時不證,更待何時,不修今生,不見來世,我證菩提,就在今朝,不證,死國可乎!”
下一刻,她周身一道道熊熊佛炎環繞升騰,琉璃明淨,頭頂華冠之上那朵大紅牡丹常開不敗!
連血海尊首對於她神識的侵蝕都暫且泯滅。
而這還隻是一個開始,恐怖的佛炎燃燒的過程中,帶來了無與倫比的力量,在幽冥之中,發下大宏願的天後本就是一位大菩薩。
佛門大菩薩,位同一品。
而此時這位一品大菩薩以自身入滅為代價,不證菩提,不見來世!
一道道燦爛明淨的光華以佛炎為中心迸發,與天空中一時間睜開的金色龍眸不相上下,形成一道冉冉升起的明月,從幽冥大地抬升,直接撞向陽世,撞向通天徹地的門戶中,那倒懸的玉京山!
轟隆一聲!
那倒懸的玉京山猛烈地晃動起來,連那參天門戶也如同流螢一般開始崩解,太虛幻境與真實玉京山的聯係被裹上了一層佛炎的‘空’,太虛幻境中玉京山的崩潰,不能夠再完全反應到真實的玉京山之中。
幻祭司站起身來,在神國之中,他的目光所到即所見。
他穿越空間,與撞入山峰內的天後對視。
“你瘋了,就算以寂滅之法獲得力量,伱也不可能在神國之中擊殺我!”
渾身被佛炎裹住,熊熊燃燒的天後神色臉上恬淡的笑容不變,“我沒瘋,我隻是在證道。”
幻祭司帶著挑釁的目光指向真實的玉京山,玉京山那重巒疊嶂的金瓦朱牆內,那道宏大的氣息仍然在在迅速衰落,絲毫沒有出來的意思。
他嗤笑道,“死了何來證道?”
天後肅然答道,“證道是過程,不是結果,即使我失敗了,也可以保全玉京山,何樂而不為?”
······
正在觀察整個戰局的周鐵衣目光一沉,眼前的局勢演化出乎預料,他看向旁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白帝屍骸,甚至他不確定這位人族五帝現在是敵是友。
是不是常年被大夏當做壓艙石,所以那殘存的意誌對人類由愛生恨?
周鐵衣看向白帝的時候,白帝屍骸也看向了他,那沒有一點血肉的白玉骷髏頭上看不清楚任何表情,無法分辨出喜怒哀樂。
但是僅僅一句話,就讓周鐵衣心中的警覺提升到了極致。
“我可以幫你篡奪血海尊首的力量。”
周鐵衣瞬間心中發毛。
白帝怎麼知道自己有【篡神】神通?
難道他僅僅隻是手掌搭在自己肩膀上,就能夠明晰自己的過去,或者說能夠探查自己內心所思所想,能夠知曉自己的一切記憶?
但應該沒有那麼簡單,自己的【篡神】神通包含了遁一的特性,連荒古九神的力量都能夠篡奪。
白帝雖然厲害,但是他當初畢竟沒有真正登臨日月之境。
一個個雜亂的念頭如同氣泡般升騰起來。
白帝第二句話傳來。
“如果你不出手,那麼局勢拖延下去,其餘觀戰的勢力很有可能會加入戰局,讓最終的情況超出掌控,到時候就算是血獸進入人間,黃泉逆流翻湧,將千裡沃土化為廢墟也不奇怪。”
周鐵衣屏住雜亂的思緒,瞬間做出了判斷,“怎麼出手?”
“這簡單,你篡奪我的力量,我引導血海尊首的力量就行。”
周鐵衣甚至能夠從白帝這句話中聽出一些輕鬆寫意的笑聲。
他手掌反過來搭在白帝如玉的屍骸上。
神通【篡神】。
這是周鐵衣使用【篡神】最為艱難的一次,他就像是握住一條奔湧的大河,即使自己的神通能夠輕易開墾出河流水道。
但那滔天的力量從水道上灌來,如排山倒海一樣,能夠輕易將他這具肉身撐爆!
白帝伸出手掌,將那枚黑色的虎符按入周鐵衣身體之中,虎符入體,就像是給周鐵衣身體挖了一個巨大的暗河,那滔天灌注過來的力量湧入暗河之中,幽深玄冥,空曠無際。
而另外一邊,周鐵衣【篡神】神通的效果是顯而易見的。
白帝身後,那粘連的血肉脈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迅速乾癟,在風中化為清灰。
屍陀林中,一張張還沒有轉化完的血海尊首的臉迅速消退,重新化作普通僧人,不過在退化的過程中,他們的怨恨,惡毒近乎形成了實質,這是源自幾千年前被背叛的痛苦。
“叛徒!”
那如地幔般的血網成片枯萎衰敗,讓兵塚大地重新由生機轉化為死寂。
局勢從此開始倒轉。
周鐵衣還沒有來得及感受到自身那枚虎符的變化,就聽到身邊的白帝繼續開口道。
“我聽聞你善射?”
周鐵衣會意,他此時也顧不得白帝為什麼對自己的情況了如指掌了。
他伸出手掌,在源源不斷地篡奪血海尊首的力量下,有虎符和白帝作為調節,他自身的力量也近乎源源不斷。
無窮無儘的五炁從四麵八方彙聚。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朝拜君主!
青赤黃白黑五色構建成為了一片潮汐的海洋。
下一刻,海洋在周鐵衣手中化為一柄五色長弓。
白帝取出一截手骨,笑道,“好弓不能沒有好箭,可以此射之。”
周鐵衣拉開弓弦,將白帝的手骨搭在弓上,他的目光看向四野。
恐怖的威壓如同從天而降,壓在每一個被周鐵衣目光望見的事物上。
這一瞬間,周鐵衣真正明白了一句話。
巡狩天下,百無禁忌!
他拉弓如滿月,心裡歎息一聲,最終選擇了天空中,那座倒懸的,巨大的玉京山。
會挽雕弓如滿月,向天望,射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