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仁也沉默良久,才開口問道,“大人,聖上是不會允許這套言論的。”
周鐵衣笑道,“這天下人最喜歡爭個對錯,既然他們都想要當對的,那麼就讓我來當錯的,也好全了我與梅俊蒼的師徒之情,全了我與聖上的君臣之恩。”
周鐵衣看向申屠元,“你若想要離開,現在還有機會。”
申屠元抱拳道,“大人何出此言,我是粗人,聽不懂大道理,也不想要管誰對誰錯,隻知道唯大人馬首是瞻!”
周鐵衣哈哈一笑,指了指申屠元,“已經有我三分本事了!”
······
周鐵衣嗬斥梅俊蒼的事情如同旋風一般傳出。
就像當日在右將軍府尉遲破軍嗬斥周鐵衣一樣。
一開始大家都不信,但真正理解了原因之後,又覺得理所當然。
天下人人皆可為士。
好大的理想。
好狂妄的理想。
這倒確實是周鐵衣能夠說得出來的話,也符合那天周鐵衣在火車商會處理那地痞流氓的行為。
不過這話再好,也是絕了法家的根!
梅俊蒼轉修法家之道,有司律教導,如今編修《大夏天憲》在即,自然隻能夠在道途和恩師之間再次選擇。
第二日,雲蘭茶苑之中。
如今玉蘭花早已經消謝完全,隻留下層層綠葉,攏著天空中垂下的金色陽光,一束束,在地麵之上形成黑白交織的棋局,雛鳥經過幾個月的成長,已經能夠在林間地麵輕快跳躍飛翔,一會兒落在棋局上,一會兒隱藏在樹葉間。
茶苑之中,坐著一人,身穿玄紅二色衣裳,頭戴高冠,一邊喝茶,一邊凝思等待。
天京變局太多,很多事情就算他這位縱橫家三品也需要細細思忖。
周鐵衣練完功,依舊穿著那身練功服輕快地走到茶苑之中。
“讓穀先生久等了!”
周鐵衣對穀應天拱手道,臉上帶著笑意,似乎一點沒有為昨天李劍湖狀告之事,梅俊蒼嗬責之事憂心。
穀應天認真地端詳周鐵衣的臉,這一次他沒有什麼忌諱。
但看了許久,他看不出來,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
他看不懂很多東西,周鐵衣進來臉色輕快隻是其一,也隻是最小的一部分。
若按照常人來說,接連遇到兩件晦氣事,就算心懷大度,也至少應該愁眉苦臉一下。
但周鐵衣不一樣。
從一開始大家就沒有看懂過周鐵衣,所以現在周鐵衣再表現奇怪,越奇怪,大家反而越覺得這就是周鐵衣該做的事情,不然反倒是奇怪了。
而且周鐵衣做每一件事必有深意。
就比如那天當著火車商會那麼多人的麵,打了那地痞流氓二十軍棍,當時大家也隻是認為是小事。
但結合李劍湖,結合梅俊蒼。
這就不再是一件小事。
若周鐵衣以前隻是在爭權奪利,那麼現在已經掌權掌利的周鐵衣就是在提出自己的政治主張。
就是在和百家爭道統!
這才符合周鐵衣所有的行為。
這也解釋了周鐵衣為什麼能夠容下告他的李劍湖,反而容不下侍奉自己的弟子梅俊蒼!
越是無法解釋的問題,在周鐵衣這裡也能夠找到更正確的解釋原因。
但好像這又不是全部的原因,所以穀應天才認真端詳。
周鐵衣毫不忌諱,畢竟彆人才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嘛,不然舞女善音這件事,可就不好解釋了。
他坐了下來,笑著對穀應天道,“穀先生可是看出了我麵相的不妥出來?”
穀應天沉吟片刻,“在下愚鈍,不僅沒有看出周侯的麵相,也沒有看出周侯為何要如此處理李劍湖一案。”
無論周鐵衣的理由給得理由再好,但放縱李劍湖終究是一個禍害。
這天下人很多都想要爭個對錯。
但也有很多人不想要爭對錯,隻想要看能不能夠利己。
而寧王,縱橫家穀應天都是這般人。
所以穀應天今日來,是想要確定周鐵衣還能不能夠再合作。
周鐵衣端起麵前的茶水喝了一口,忽然問道,“穀先生多久沒有來京城了?”
穀應天沉吟了片刻,“已經有二十多年了。”
周鐵衣點了點頭,道,“二十年,夠久了,不過相比於縱橫家離開廟堂三百年,又算不得什麼。”
穀應天勃然色變,“周侯這是何意?”
周鐵衣笑道,“我隻是想要提醒穀先生,這廟堂之上和江湖之中看到的東西,那就是不一樣的,穀先生看不懂,那是許久沒有在廟堂之上的緣故,怪不得穀先生愚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