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鐵衣隻是向大哥解釋了一句,然後轉移話題道,“準備一下,等我回天京交代一下事情,就準備探索陰庭。”
是夜。
玉京山有近兩千萬人生活,自然免不了生老病死。
玄武城一富戶人家老太爺去世,架好的靈堂之中,已經忙碌了幾天的富商小憩了片刻,迷迷糊糊之中他進入了一片白茫茫的地方。
還沒有等他弄清楚發生了什麼,就見已經死去的父親忽然出現在他眼前。
“爹?!”
富商又驚又怕,忽然清醒了過來,他修行商道,雖然不像佛道兩家神通廣大,但是作為六品‘搬運’,自身的魂魄也極為穩固。
而眼前的情況明明就是他的魂魄在不知不覺間被彆人勾走,陷入了幽冥之中。
想清楚之後,富商連忙找到了聯係,原來勾走自己魂魄的正是老父親,通過父子血脈,才施法將自己魂魄搬運而來。
“爹,兒子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吧,你怎麼還害起兒子來了?”
老太爺見自家兒子第一時間清醒過來,口中抱怨,訓斥道,“你以為我想要拉你來啊,還不是你準備的祭品少了一樣!”
“少了啥?”
富商好奇地問道。
老太爺指向前路,忽然白茫茫的濃霧散開,露出一片金銀鐵構成的樹林,樹林之上都結著一枚枚碩大的金元寶,無數惡鬼爭先恐後想要爬上去摘取金元寶,可惜被刺得哇哇大叫。
“這是來生路,那些孤魂野鬼沒有買命錢,所以要爬金銀樹,消解自身貪嗔癡,若我有買命錢,就不用爬樹了。”
富商隻覺得奇怪,以前怎麼沒有聽過這件事,不過他還是開口問道,“父親,何為買路錢?”
老太爺笑道,“周侯定下銀票,不僅在陽間流通,也改變了幽冥規則,你隻要回去,將銀票樣式的紙錢買來,燒給我就是買路錢了。”
銀票樣式的紙錢?
富商心想,這私印銀票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禍,自己到哪裡去買這樣的紙錢呢?
還不等他多問,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自己已經回到了天京的靈堂之中。
剛剛和老父親的見麵曆曆在目,富商知道這絕對不隻是自己思念成疾,產生幻覺,而是實實在在出現了這件事。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四處打聽,而下午就得到了消息,原來中央銀行衙門昨天緊急印刷了一批‘幽冥通寶’出來,現在就已經開始售賣了,不過賣的價格也不貴,和普通報紙一個價,所有人都能夠承擔得起。
而且一打聽才知道詢問紙錢的人不隻是自己家,昨天天京中很多在辦喪事的人家都得到了托夢,看到這幽冥通寶也不貴,大家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想法,每家都買了幾百文回去燒給親人。
富商也自然聞弦知雅意,買了幾千兩銀子,大張旗鼓燒了三天三夜,同時在心裡感歎道,“果然不愧是周侯啊,活人的錢要賺,死人的錢同樣要賺,自己也要多學著點!”
隨著這個習俗傳來開,謹慎的還在對銀票猶豫的百姓也知道‘銀票’不僅在陽間可以流通,原來在陰間同樣可以流通,這比原本的銀子管用多了,於是到錢莊存錢,換取銀票的人也就更多了。
“移風易俗啊。”
司民府董行書聽到這消息,停下手中的事情,感歎了一句。
旁邊的學部尚書唐安世倒是憤憤不平,“始作俑者,莫與之比!我看他這是居心叵測,還放不下他那套人欲之說!這事我們儒家不能夠善罷甘休,下次朝會還請董公力陳!”
無怪唐安世比董行書更加氣憤,學部掌管諸子百家典籍,對於學術上的變化敏感程度遠在董行書之上。
在唐安世看來,周鐵衣連陰間的錢都要管,簡直比當初孔聖罵的製作精美陶俑殉葬的人還要可惡,特彆是那一套買命錢的偽學,僅僅隻是兩三天的時間,居然在民間瘋傳,甚至遠超他們儒家辛辛苦苦教了一輩子的仁義道德。
若以後天下的人都相信有錢不僅能夠在陽間為所欲為,還能夠在陰間買通去往來世的路,這讓儒家和諸子百家怎麼教人!
董行書自然也懂這個意思,但他不得不承認周鐵衣這個時候做這件事恰到好處,“我自然會參他一本,但這個時候恐怕聖上,諸子百家,甚至我們儒家內部都不會在這件事上動他。”
“儒家內部?”
唐安世從剛剛就直突突的氣血稍微平靜了下來,隨後凝重地說道,“你是說石昌盛他們?”
“對,現在戶部錢糧正在逐步向著好的方向解決,用向幽冥燒紙錢的方式雖然是始作俑者,但卻影響到了天下百姓,很多大道理講不通,這種歪理邪說卻能夠盛行,結果就是有助於推廣銀票,解決現在朝廷的難處,你說聖上和百家這次會覺得我們儒家小題大做還是周鐵衣居心叵測?”
董行書還有一句話沒有說,作為更加務實的司民,他其實剛剛就在想,若燒點紙錢就能夠解決朝廷的錢糧荒,總好過他們之前提出的加征賦稅。
事到如今,死人活人隻能夠選一個。
唐安世愣在原地一會兒,然後悲歎道,“這以後還怎麼教天下人仁義道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