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使是合作,趙觀山也不想要下麵的人誤會意思,覺得自己和高文燦同流合汙,即使都是天後的人,他們也並不相同。
這位文吏低頭,眼睛眨了眨,“是新晉的誅神司督查院院長高文燦高大人。”
“他啊。”
趙觀山看了看花廳,此處偏私人,不好接待。
“你將高大人引到右廳用茶,我隨後就到。”
通報之後,高文燦身穿朱衣,被引到右廳,看到那明鏡高懸的匾額,他微微一笑,對身邊的文吏說道,“趙大人還真是一向秉公執法,公務繁忙啊。”
文吏知道上麵這兩人不對付,但他都得罪不起,隻能夠尷尬地笑了笑。
高文燦也沒有繼續說話,坐下來喝了兩口新春花茶,撇了撇嘴。
等了約半柱香的時間,趙觀山才姍姍來遲。
位有尊卑,即使趙觀山來遲了,高文燦也站起身來,率先拱手行禮道,“趙大人。”
趙觀山微微頷首,“嗯。”
他坐下之後,下人上了茶,趙觀山問道,“高大人,這新茶如何?”
高文燦笑道,“這蜀中新茶,自然是彆具一格。”
天後趙氏一脈來自於蜀中,傳聞中是崇山府趙氏的分支,不過按照趙氏的記載,早已經出了五服,並不親近。
“但……”
高文燦話音一轉,“花茶雖好,可惜花蓋葉香,強枝弱本,終究非是上品。”
趙觀山端起茶碗,輕笑一聲,“看來高大人對茶道也頗有研究啊,不過高大人是聖眷在身,這‘賤茶’自然看不上眼,但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花茶會不會喝,倒是頗為影響滋味。”
說著趙觀山用碗蓋輕輕撇了撇茶湯,將浮在茶上的花瓣撇在一邊,然後才送入口中,這喝茶的方法多在蜀中,外地少有。
高文燦看著趙觀山喝茶的樣子,心中已經有了初步的判斷。
從在明鏡高懸的匾下接待自己,到上了花茶這種賤茶,這趙觀山明顯是想要表達他清廉正直,不願與自己‘同流合汙’。
自己已經讓了他兩次,再讓他,陪再多的笑臉,也無法討得好,既然如此,還不如就事論事。
於是高文燦話音一轉,“高某既然聖眷在身,自然一刻不敢疏忽,不像趙大人,天京風聞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趙大人竟然一點都沒有行動,還在這裡優哉遊哉。”
趙觀山麵上笑容也收斂,放下手中茶碗。
他大概明白高文燦來這裡的原因了,前天晚上,他才在平章宮中被阿姐敲打,按照普通人的性格,這個時候就應該收起尾巴做人。
但是當酷吏的都不是普通人,酷吏如果收起尾巴,就離死不遠了。
很顯然,高文燦是想要打開誅神司的局麵,這也是他被放進誅神司的原因。
火車商會暫時不能夠動,天後已經當麵警告了,裡麵關係複雜,早已經不隻是牽扯周鐵衣一家的事情,殺人容易,但壞了營造出來的局麵,讓數萬百姓在天京流離失所,後果太大,因此更不能夠讓膽大包天的高文燦去做。
所以高文燦隻能夠從誅神司內部動手。
但想要從誅神司內部動手也不容易,即使高文燦有衛少安的支持也一樣。
因為不過幾個月,衛少安跟隱形人一樣,就足以說明他在誅神司內部被排擠得多厲害。
選調製度一出,不僅讓地方鎮撫司的權柄削弱,同時也削弱了衛少安的權柄。
本來督查院掌握著選調之權是大權在握,但高文燦是‘孤官’,督查院的文吏們,連同庫房院,典獄院這些核心部門以及眾多才選調上來的小旗,總旗們可是念叨著周鐵衣的好。
周鐵衣雖然在玉京山開始失勢,但那是最上層中一部分人的想法,在中下層最近幾天傳得最廣的可是周鐵衣要在太乙觀上證道成聖。
試問原本我們的直屬領導是聖人,你高文燦何德何能敢來當我們的領導?
梅俊蒼這位‘聖人之徒’在督查院都被排擠得難受,更何況高文燦。
僅僅隻是一個幫高文燦辦理檔案,誅神司上上下下就可以把高文燦折磨得欲仙欲死,高文燦想要在誅神司內發飆,借助聖恩壓住底下的人,還要麵對一個不要命的申屠元的糾纏。
於是他隻能夠另想辦法,先打破周鐵衣成聖的風言風語,然後借機抓住把柄,掀起大獄,名正言順將申屠元及其黨羽打入牢中,才能夠逐漸掌握誅神司。
這個過程需要調集人手,他原本隻是平章宮中的編修,得了天後賞識,才一步登天,根基自然不穩,誅神司內的人他調不動,所以隻能夠來天京衛這裡想辦法。
高文燦是想要以天京說書先生作為切入口。
趙觀山聯係自己知道的信息,做出判斷,但他不動聲色地問道,“風聞我倒是聽到了一些,不過不確定是不是高大人說的事情。”
高文燦沒有心思和趙觀山打馬虎,酷吏就是要搶時間,慢吞吞的酷吏早就死完了,他拱手道,“聖上立督查院之初,使督查院有風聞奏事,聞百姓之言,與有司商議,上奏定奪之權,如今天京市井,說書之人妄論聖名,此為大不敬之罪,趙京衛既然已經聽聞,為何不將其抓捕,嚴加審理,找出幕後真凶!”
大不敬之罪。
這是十惡不赦罪之一,正是知道這點,所以當時聽屬下稟報,他才不敢輕舉妄動。
如今高文燦願意當這個出頭鳥,他自然沒有理由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