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京之權他已經不能夠占據,他現在所爭,不過是高文燦那個蠢貨逼得太緊罷了,隻要能夠打壓天後和高文燦,不讓天後步步緊逼,以至於周黨沒有生存空間,他都可以接受,所以四殿下雖然裡外不是人,但恰好是這次平衡的關鍵點,是聖上和周鐵衣都能夠接受的結果,此乃連橫之術。”
經過齊軒逸這麼一解釋,李昊瞬間想明白了。
自己的四哥是平衡的關鍵點,但四哥本身不敢奪權,因為他奪權會讓周鐵衣和父皇都懷疑四哥可能被收買了,所以四哥隻要不蠢,那麼他就是一個工具人,現在誰聯合四哥,誰就能夠在這次鬥爭之中成功率最大,分潤的利益最多!
聽完齊軒逸的分析,七皇子李昊心悅誠服地拜道,“得先生之助,實乃孤之大幸!”
齊軒逸放下筆,連忙扶起李昊,隨後又自嘲地笑道,“縱橫之術也隻是儘於此,殿下需要牢記。”
李昊心中喜悅消減,認真地問道,“先生可是對他們之中誰成聖有了推論?”
李昊用手指了指上麵,齊軒逸搖頭道,“縱橫家不出聖人,我又哪敢妄論聖道,隻不過想要提醒殿下,縱橫之術雖然精妙,但是不可久持,不可為國本,縱使蘇秦張儀之輩,亦不可定天下,若止於縱橫,逞一時之雄尚可,不為千古之雄。”
李昊知道這是齊軒逸在教導自己,再拜道,“請問先生,何為千古之雄?”
齊軒逸再扶起李昊,笑道,“良將如雲,謀臣如雨,外定番邦,內安萬民,若國泰民安,天下太平,縱使聖人,亦無用武之地,明日請殿下上朝陳述,除開儒兵兩家科舉之外,廣開恩科,錄取天下各家,成為定例,廣納天下士人,這才是國本!”
李昊認真思考齊軒逸的對策,開恩科這策論古往今來不知道有多少人論述過,但是怎麼開,何時開,確實是一個大學問,為什麼齊軒逸之前不讓自己上朝陳述開恩科,而是放在現在這個節點上,其中的玄妙實在是太多了。
簡單來說,恩科取士,首先要有士可取,第二要有位置可以派人,不然恩科就隻是徒有其表,難副其實。
而現在就是最好的恩科取士的時機,首先是工業革命,百業複興,無論是鐵路總公司,中央銀行,農業總公司還是輪船廠,蒸汽飛艇廠,這些都是新興的產業。
既然火車商會能夠被納入鐵路總公司,被朝廷管理,那麼其他產業也一樣,這樣一來就會多出大量的官位,而這些官位和以往的官員不同,專業性更強,所以需要錄取儒家,法家之外的學士。
這在以前很難成型,因為儒家的勢力在朝堂之上一家獨大,誰想要開其它科,誰就是在和整個儒家利益集團對抗。
這麼多年,唯有一個人做到了,那就是周鐵衣。
去年年末之時,大夏皇帝想要廢除五帝祭祀,所以明麵上讓柯黯然出手,聯絡儒家唐安世,但實則暗度陳倉,利用周鐵衣的反擊,廢了唐安世,確定了五帝神祇身份,為後來廢除五帝做了鋪墊。
當時為了反擊儒家,周鐵衣就上了《官吏一體策》,其中就明確提出開特科,錄取百家之士,儒家不想要當官,有的是人想要當官。
但當時即使大夏皇帝覺得這是良策,但卻也隻是巧妙地打了太極,借力打力,最終問題還是回到了廢除五帝祭祀上,並沒有真正推行《官吏一體策》。
因為儒家被打壓下去,但周鐵衣當時在中央的權柄就無人可製了,所以大夏皇帝隻是輕輕過了一句,讓儒家知難而退。
事後唐安世輸了,罷官回鄉,董行書重返朝政,韜光養晦,大夏皇帝也沒有繼續提《官吏一體策》。
現在的局勢卻又起了變化,隨著大夏皇帝成為二品,周鐵衣不得不讓出中央權柄,將自身的重心放在地方上,這個時候提《官吏一體策》反而對周鐵衣不利,因為這是收羅地方上的人才往中央送,加強中央集權。
天下普通百姓可不知道大夏皇帝和周鐵衣之間的爭鬥,在他們看來,周鐵衣是聖人,大夏朝是聖朝,這兩者並不違背,所以地方人才,特彆是青年才俊們隻要在中央能夠謀出身,自然就會心裡向著朝廷。
所以為了應對周鐵衣固守地方的戰略,這個時候提出‘廣開恩科’一定會被大夏皇帝準許。
而這提出‘廣開恩科’的人就有講究了。
隻能夠是皇室!
和周鐵衣《官吏一體策》中的‘特科’區分,即使明眼人都知道這是一個東西,但是恩科是恩科,特科是特科。
恩科是李氏朝廷給天下士人的恩典!
周鐵衣已經將恩科的阻礙掃清,最後的阻礙就是大夏皇帝的認同,而現在能夠取得大夏皇帝認同的恰好就是七皇子李昊,所以他這個時候提出來,就收攏天下士人之心,乃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妙招!
改革者不一定能夠享受到最後勝利的果實。
雖然李昊沒有讀過這句話,但是今天齊軒逸這番策論給他生動形象地上了一課,即使是最簡單的對策,即使是大家說爛了的套話,但是放在合適的時間地點,那就是最好的辦法,能夠成為套話,能夠成為常用不亂的對策,那反而比很多奇招妙語更有普世價值。
想清楚這點之後,李昊第三次拜服,“先生立於縱橫家,卻已經開始廣納百家之長,來日必可一窺聖道玄妙。”
齊軒逸將李昊扶起,將麵前兩封信封好,讓李昊用印上蠟,然後繼續說道,“若陛下有心,殿下明日朝會最後提出恩科之事,陛下定會讓殿下成為這次恩科考官,屆時天下英雄,儘入殿下彀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