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回應他。
他隻能等了又等,最後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房間一片黑暗。
好在,窗外有月光灑入。
顧睿川眼睫微抬,欲言又止地看著二弟。
二弟顧明學,今年七歲,原本聰慧活潑,愛撒嬌,是顧家的開心果,然而,卻在一次意外中,他的雙腿落下殘疾。
自此,他隻能和輪椅為伴。
太醫院院首,頗具地位和權威,即便顧家慘遭流放,遭到皇家忌憚,但他卻顧念昔日舊情,偷偷查看過顧明學的傷勢。
院首坦言:“二公子傷勢嚴重,老夫能力有限,侯爺和夫人還是另請高明吧。”
言外之意是,二弟這輩子隻能這樣了。
宋大夫同樣搖頭:“治不了,根本治不了!”
經受如此沉重的打擊,顧明學難以接受,他開始變得沉默寡言,鬱鬱寡歡。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不讓任何人踏足。
“二弟,母親煮了飯,是香噴噴的白米飯,還有炒青菜,蒜蓉排骨、炸酥雞肉,我都給你端來了。”菜蓋著飯,各種顏色交錯在一起。
看上去,就非常有食欲。
但顧明學坐在角落,恍若未聞。
他似是一個呆滯的木偶人,毫無靈魂。
“好歹是母親的一片心意,你不要浪費,多少還是吃一口吧,哪怕就一口……也好。”
糧食珍貴,浪費可恥。
顧睿川極為痛心,卻又不敢刺激二弟。
二弟文曲星下凡,三歲識千字,五歲會作詩,七歲熟讀四書五經,他是妥妥的天之驕子。
亦是侯府的驕傲。
然而,在五歲那一年,他還未豐滿的羽翼卻硬生生地被折斷。
至此,侯府所有的榮譽都和他無關。
他所要麵對的,是日複一日的痛苦折磨,還有不可言說的壓抑、絕望。
“我沒胃口。”
顧明學一臉陰鬱,態度冷淡。
“就當大哥求你,求你……吃飯。”
“我不想讓你餓著。”
反正,不吃飯不行。
顧睿川平穩的聲線不自覺打了個顫,他閃爍著淚光,儘量克製住滿腔的悲慟。
“瞧你,都餓瘦了。”
他故作沉靜,苦苦勸他。
顧明學繃著稚嫩的小臉,看似沒有半點波瀾,可他把著輪椅的雙手,卻微微蜷縮,泄露出他不算沉寂的內心。
他目光涼薄,直視顧睿川:“出去!帶著碗出去!”
顧睿川見他反感,卻也懂得他隱藏在陰沉冰冷外表下,那一份炙熱的關心。
二弟不吃。
是想讓家人吃。
他考慮到了所有人,唯獨……忽略自己。
“家裡祖傳瓷碗,出現了一位小神仙,隻聞其聲,不見其人,她說,她叫念念。”
“念念給了我們很多水、很多吃的,往後,我們大可不必再餓肚子。”
至少,已有的存糧不少。
足夠他們撐一撐。
“你吃完這一頓,也還有。”
所以,二弟可以放下擔憂。
小神仙?
很多吃的?
不再餓肚子?
這聽起來,就像個謊言。
顧明學勾起自嘲的嘴角,隻覺得大哥為了讓他吃一口飯,都學會編故事了。
莫非,大哥把他當成三歲小孩不成?
可事實上,他沒那麼好騙。
“大哥,我說了,你出去!”
顧明學的聲音越發冷下來。
反正,他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