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你等倒是下令進攻啊!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士卒們的士氣跌到穀底,繼而被秦軍殺地片甲不留麼?!)”
心中大罵著蒙仲、竇興、魏青三人的“懦弱”,公孫喜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了站在他身旁不遠處滿臉得意笑容的白起。
『豎子!小兒!』
隻見公孫喜怒從心氣,使出僅剩的力量,一抖身體掙脫了兩名秦卒的壓製,隨後硬生生拉扯著另外兩名秦卒,奮力撞向白起。
“砰”得一聲,措不及防的白起頓時被公孫喜撞地身形一個踉蹌。
隻可惜,公孫喜此刻全身被繩索五花大綁,就連嘴裡亦被塞上了布團,縱使能趁白起不注意將其撞了個踉蹌,也再沒有其餘能傷到白起的手段。
“老匹夫,我看你真的是活膩了!”
因為公孫喜的關係當眾出了醜,白起心中惱怒,當即喝道:“給我架好他!”
聽聞此言,那四名秦兵當即強行按住公孫喜,令其雙膝跪地,就仿佛臨刑的犯人。
旋即,隻見白起鏘地一聲抽出了腰間的佩劍,一劍斬向公孫喜的頭顱。
“噗——”
鮮血四濺,公孫喜頭顱落地,在地上翻滾兩圈,逐漸失去光彩的雙眸,正好對著遠處的魏軍。
『進……攻……』
他無聲地呐喊著。
“老匹夫!”
甩了甩劍刃上的鮮血,白起舉劍指向對麵四萬魏軍,厲聲喝道:“全軍……”
而就在這時,對麵的魏軍陣列中響起一聲嘶吼。
“諸君,犀武至死寧死不屈,不肯屈服於秦軍,難道我數萬兵卒,就這樣眼睜睜看著,無動於衷麼?”說到這裡,蒙仲在戰車上拔出利劍,指向正前方,嘶聲力竭地喊道:“殺秦軍,為犀武報仇!”
在四萬餘魏軍的前幾列,有不少魏卒皆看到了公孫喜臨死前的壯舉,倍受震撼,此刻聽到蒙仲的激勵,一時間亦怒火填胸,拋卻恐懼、拋卻迷茫,奮力大聲回應。
“殺秦軍!為犀武報仇!”
“殺秦軍!為犀武報仇!”
“殺秦軍!為犀武報仇!”
起初隻有數千人,但在幾聲之後,便迅速擴大了四萬餘魏卒。
那聲勢,就連白起亦有些震驚,當即快速下令道:“全軍進攻!”
而與此同時,遠處站在戰車上的蒙仲亦同時下令道:“全軍進攻!”
“喔喔喔——!!”
四萬魏卒、六萬秦軍,這兩方的軍隊就仿佛兩股洪流,朝著彼此奔進。
『總算是……』
終於看到自己麾下的魏軍士卒以恐怖的氣勢發動了突襲,公孫喜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拜托了,豎,拜托了,煩人的小子……』
……
……
“殺——!”
隻不過是眨眼工夫,四萬魏軍與六萬秦軍便撞到了一起,仿佛怒濤拍石,濺起無數的血花。
一方是體力相對充沛、又因為主帥被辱殺而滿腔怒火的哀兵,一方是剛剛以八萬擊破二十餘萬魏韓聯軍且取得大捷的得勝之兵,儘管是四萬對六萬,但無論是蒙仲還是白起,此刻都無法準確把握這場仗的走勢。
放眼之處,到處都是奮力廝殺的兩軍士卒,前排的步卒剛一倒地,後排的步卒便緊跟而上,一寸不退、一寸不讓。
『居然……在魏軍麵前殺死公孫喜,居然沒能動搖魏卒的軍心,然而變成眼下這種……真該死!』
暗罵了一句,白起當即下令道:“傳令王溫,魏卒此刻怒火攻心,令其率中軍徐徐後退,再命孟佚、仲胥二將率兩翼軍隊包抄過去,將魏軍圍而殺之!”
“喏!”當即就有傳令兵依言而去。
然而片刻之後,便又有士卒傳來了最新的戰況:“啟稟白帥,我軍兩翼遭到了敵軍的截擊!”
“……”
白起微微皺了皺眉,此刻早已登上一輛戰車的他,登高眺望著遠處,尋找著魏軍的指揮。
隻眨眼工夫,他便找到了魏軍的“本陣”,一個僅僅隻有二十幾名士卒的本陣,以及那個讓他記憶猶新的身影。
『還以為他會趁著魏軍氣勢正盛,采取中軍突破,沒想到……居然是個如此謹慎的人麼?不過,如此謹慎,卻居然僅僅留下二十幾人在身邊……這算是對你自身武藝的自負麼?』
白起抬手摸了摸右側脖頸處那已結痂的血痕。
雖然不想承認,但他不得不承認,那個家夥的武藝,確實要在他之上。
“季將軍。”
他轉頭對站在旁邊一輛戰車上的季泓說道:“那邊即是魏軍的本陣,請你親自率領一支輕兵,將其截殺!”
“喏!”
季泓抱了抱拳,當即帶著兩千餘士卒繞過正麵戰場,朝著魏軍的“本陣”處而來。
此刻在魏軍的本陣處,隻有蒙仲、榮蚠、蒙傲與二十餘名宋兵。
正當蒙仲注視著戰場,準備隨時發號施令時,忽然榮蚠指著南側急聲說道:“師帥,有一支秦軍試圖繞襲我等!”
“……”
蒙仲瞧了一眼遠處,旋即皺著眉頭說道:“還真是好眼力……”
“族、族兄。”
為蒙仲駕馭戰車的族弟蒙傲咽了咽唾沫,忍不住說道:“那邊的秦卒看起來人數不少的樣子……”
“是啊。橫豎守不住本陣,那索性就不守了……”說著,蒙仲拔出了腰間的佩劍,沉聲說道:“千萬彆倒下了,你手中的大旗!”
榮蚠抬頭看了一眼自己高舉的「魏」字軍旗,斬釘截鐵地說道:“師帥放心,在下縱使死,也絕不會令這杆旗幟倒下!”
“好!……那就直奔戰場!”
“直、直奔戰場?”蒙傲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問道:“族、族兄,你是說,咱們衝到這十幾萬人的戰場中麼?”
“是啊。”蒙仲眨了眨眼睛說道:“咱們藏在四萬魏卒當中,那支奔咱們而來的秦軍,不就找不到咱們了麼?”
“呃……”
『雖然聽上去很有道理,但總感覺哪裡不對……』
蒙傲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
“走!”
隨著蒙仲在蒙傲肩膀上一拍,蒙傲下意識地一抖韁繩,麵色煞白地駕馭著戰車直奔眼前那十萬人的戰場。
而在他身後,榮蚠與二十餘名宋兵高舉旗幟,緊跟其後。
“軍將!我軍的旗幟……”
有魏卒察覺到了他們軍隊的旗幟,當即稟報於軍司馬竇興。
正在浴血奮戰的竇興轉頭一瞧,便瞧見他們那杆「魏」字主旗,此刻正迅速朝著這邊戰場而來。
“有膽魄!”
稱讚了一句,竇興高舉利劍,厲聲吼道:“此戰,隻有勝,無有退!殺秦狗,為犀武報仇雪恨!”
“殺秦狗,為犀武報仇雪恨!”
“殺秦狗,為犀武報仇雪恨!”
數萬魏軍的氣勢再次出現匪夷所思的提升。
“擋住!擋住魏軍!”
與此同時,秦將王溫亦嘶聲力竭地喊著。
雖說白起命他徐徐後退,為兩翼軍隊包抄魏軍創造機會,可似眼下的情況,他中軍分明快被魏軍鑿穿了。
喂喂喂!開什麼玩笑!魏國的士卒原來是這麼悍勇的麼?比昨晚的魏卒勇猛了不止一倍吧?
忽然間,從旁有士卒驚呼道:“將軍小心!”
“怎麼?”
王溫當即回過神來,便瞧見有一輛戰車迎麵朝著自己衝來。
“砰!”
兩輛戰車徑直撞在一起,從魏軍的戰車上,跳上來一名年輕的魏將,手持利劍朝著王溫殺來。
“乳臭未乾的小子亦敢來送死?!”
王溫提劍迎上,沒想到對麵那名年輕魏將武藝著實不俗,幾番力拚下來,反而是王溫感覺後繼無力,手臂酸麻不已,顯然是昨晚鏖戰一宿導致脫力,此刻尚未完全恢複。
“噗!”
利刃刺透了王溫的胸膛,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迎麵那名魏軍小將,滿臉不甘之色。
“我王溫竟然……竟然死在這種無名小輩手中……”
“你他娘的說誰是無名小輩啊!”
將麵前那個秦將一腳踹下戰車,那名魏軍小將,不,是蒙仲麾下的第一猛士蒙虎,一腳踩在翻倒的戰車欄杆上,掃視著底下那群麵露驚色的秦軍士卒。
“老子乃是自封的「魏國第一猛士」蒙虎,記住這個名字!”
“……”看著自吹自擂的蒙虎,副將曹淳微微搖了搖頭。
冷不丁一轉頭,曹淳忽然看到魏續正用讚賞的目光看著蒙虎,旋即在注意到他的視線後,惡狠狠又瞪了他一眼。
『……這家夥,什麼毛病?』
不知什麼情況,曹淳感覺魏續與他的關係是越來越差了。
“緊隨旅帥!殺秦軍為犀武報仇!”
“喔喔——!!”
而與此同時,蒙仲亦帶著榮蚠等人殺到戰場中,以及那杆「魏」字的主旗。
看到這杆魏字主旗,四萬餘魏軍士卒仿佛是暫時遺忘了他們的主帥公孫喜已經亡故,自發集結在主旗四周,朝著秦軍發動一次又一次的猛攻。
四萬餘魏軍在氣勢與戰況上,逐漸壓製秦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