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命!”惠盎拱了拱手。
看著宋王偃離去的背影,魏冉倒也不生氣,因為他看得出,宋王偃方才明顯是有些尷尬,至於原因,宋王偃離席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於是,在宋王偃離席之後,他故作不知地對惠盎說道:“惠相,是在下說錯了什麼麼?”
惠盎當然不好多說什麼,隻是苦笑搖頭。
因為這件事,這次的宴席姑且也算是不歡而散。
旋即,惠盎便邀請魏冉暫住到他的府上。
魏冉當然不會推辭,畢竟他此番前來宋國的另一個目的,就是為了解決蒙仲這個問題,畢竟蒙仲已經成為了他秦國攻略魏韓兩國的阻礙了。
在跟著惠盎乘坐馬車前往後者府邸的途中,魏冉有意試探蒙仲與宋王偃之間的關係。
他方才隱隱能感覺地出,蒙仲與宋王偃之間的關係不一般。
“惠相,在下方才觀宋王的態度,似乎他與令弟蒙仲有什麼誤會?”
“此事說來話長。”惠盎苦笑著點了點頭,簡單地向魏冉講述他義弟蒙仲與宋王偃之間的最大矛盾。
說實話,就惠盎看來,其實宋王偃是很喜歡他義弟蒙仲的,有膽魄、有能力,又是他宋國聖賢莊周的得意弟子。
看看蒙仲當日成婚時宋王偃派人贈予的賀禮就知道了,宋王偃總共就隻叫匠人打造了六柄類似的利劍,可迄今為止,這六柄利劍隻賜予了四個人,前三人分彆是太子戴武、戴不勝、惠盎,最後那個就是蒙仲。
可想而知宋王偃對蒙仲的器重。
但因為蒙仲曾經與宋王偃有矛盾,且不客氣地質問過宋王偃,因此哪怕蒙仲再有本事,宋王偃也拉不下臉去派人請蒙仲出仕,而蒙仲,其實也是類似的情況。
用惠盎的話說就是,這兩位都很倔,不肯承認當年的爭執是自己的錯,自然不肯向對方低頭。
“這可真是……”
在聽完惠盎的講述後,魏冉大為驚詫。
畢竟在世人的傳言中,宋王偃是一個非常暴虐的人,大有曾經商紂王那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意思,沒想到卻還有這一麵。
想了想,他對惠盎說道:“話雖如此,可令弟在魏國這幾年,卻讓我大秦付出了沉重的傷亡。……雖說魏國與貴國也是盟友,但這樣下去,怕是會讓我國的君王因此惱恨貴國……惠相你知道,我大秦一心希望能踏足中原,可魏國擋在麵前,是我大秦必須擊敗的對象,而如今,魏國雖然失去了公孫喜,卻出現了一個更為棘手的蒙仲……”
“在下明白、在下明白。”惠盎連連點頭說道:“這件事,惠某會想辦法的。”
說著,他對魏冉解釋道:“我弟蒙仲雖與大王有些矛盾,但與太子卻很是親近,待過幾年,等戴武太子正式繼位王位,說不定我弟會回心轉意,回國出仕……”
“當真?”魏冉有些懷疑的說道:“據魏冉所知,令弟如今在魏國極有重用,魏王非但任命他擔任方城令,還賜予了舞陽、葉邑兩片封邑……”
惠盎笑了笑說道:“我弟重義輕財,他不會在意那些的,據我所知,他前往魏國的目的,也隻是為了確保魏國與我宋國的盟約……”說到這裡,他輕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此前我多次勸他,但他依舊很在意當年在趙國的事……”
“趙國的事?”魏冉捋了捋胡須,點頭說道:“我聽說過,令弟曾在趙國擔任趙主父的近衛司馬。”
“嗯。”
惠盎點點頭,說道:“當時我隻是想叫他到趙國增漲些見識,沒想到他被趙主父看中,被留在身邊擔任近衛司馬……”
說著,惠盎便將蒙仲當年在趙國的往事簡單跟魏冉講了一遍,旋即歎息道:“趙主父一死,安平君趙成與奉陽君李兌執掌了趙國,親善齊國且與我宋國斷絕了邦交,此事我弟深以為憾,他總認為是他的過錯。……他認為,倘若他當年態度堅決一些,或許就是改變這一切……”
魏冉微微點頭。
通過惠盎的講述,他對蒙仲亦產生了更多的好感——誰會討厭重情重義的人呢?
當晚,惠盎安排魏冉在自家府上的客房安歇,旋即便回到自己的臥室。
一想到今日魏冉對他所說的那些,惠盎的心情就很複雜。
見此,他夫人不解地問道:“夜已深,夫君何故長籲短歎。”
惠盎聞言解釋道:“我在想阿仲的事?”
“小叔?”夫人有些驚訝地問道:“小叔怎麼了?妾身曾聽夫君言,小叔如今在魏國頗受重用……”
惠盎苦笑著說道:“就是因為太受重用,因此我才煩惱啊。”
不得不說,此前惠盎通過書信得知了蒙仲的情況,倒也沒想太多,隻是單純為蒙仲感到高興,沒想到這次苦主都跑到他宋國來了。
因為蒙仲的關係,秦國前前後後損失了十幾萬軍隊,惠盎還真不知該說什麼。
聽罷夫君的講述,他夫人好奇地問道:“那位穰侯,他這是希望大王召回小叔?”
惠盎捋了捋胡須,苦笑著說道:“聽他的話,大概是這個意思……畢竟我弟兩度挫敗秦國攻打魏韓兩國的戰爭,秦國自然不會再無動於衷。”
“那……要召小叔回國?”他夫人好奇問道。
“嗬嗬。”惠盎聞言笑著說道:“為何要召回?阿仲如今在魏國深得魏王重用,倘若有朝一日他出任了魏國的大司馬,對於我宋國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至於秦國……嗬,就叫他頭疼去吧。”
是的,彆看惠盎今日在魏冉麵前唯唯諾諾,但他絲毫沒有召回蒙仲的意思,哪怕他知道,隻要他肯出麵,蒙仲一定會放棄在魏國的所有,返回宋國。
可問題是,蒙仲在宋國能起到的作用,遠不如他在魏國能起到的作用更大。
倘若蒙仲回到宋國,充其量就是統率宋國的軍隊,而問題是宋國的軍隊擋不住齊趙燕三國的軍隊,但倘若蒙仲在魏國,他就有可能左右魏國的態度,使魏國堅定地站在宋國這邊,這意味著宋國在抵抗齊國時,可以有兩國的軍隊。
有些事,蒙仲就算在魏國也能做,但反過來,有些事蒙仲就未必能做到。
這麼簡單的事,惠盎還不至於犯糊塗。
並且他也相信,宋王偃也絕對不會在這件事上犯糊塗。
至於秦國的不滿,那就讓秦國不滿去吧,反正秦國也不是什麼善茬,彆看秦國目前跟宋國關係親近,這隻是因為秦國需要宋國牽製齊國,而一旦秦國擊敗了魏國與韓國,吞並了魏韓兩國的土地,到時候秦國還需要宋國牽製齊國麼?——到時候,秦國不吞並他宋國就不錯了。
當了那麼多年的國相,這些國與國之間的爾虞我詐,惠盎還是很清楚的。
兩國的邦交,永遠是建立在當前彼此利益是否一致的基礎上,利害一致即是盟友,否則便是敵人,僅此而已。
換而言之,留蒙仲在魏國,防止秦國吞並魏韓兩國,繼而對宋國造成威脅,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鑒於有十三萬秦魏聯軍增援陶邑,且還是翟章、司馬錯、蒙仲這樣組合,宋王偃與惠盎倒也不再擔心陶邑那邊,轉而將精力放在郯城那邊。
兩日後,出於穰侯魏冉的要求,惠盎便帶著魏冉前往郯城。
此番前往郯城,魏冉一方麵是想見見宋國的太子戴武,與這位宋國日後的君主拉近點關係,另一方麵,他也是想看看齊燕聯軍的實力。
然而,郯城那邊的戰況卻有些出乎魏冉的意料。
要知道,在齊趙聯軍那邊,奉陽君李兌好歹攻下了陶邑,倘若不是秦魏聯軍及時抵達,齊趙聯軍怕是能一路攻到商丘,可齊燕聯軍這邊呢?他們連郯城都打不下。
難道宋國的太子戴武,居然如此厲害?
而對此,太子戴武連忙解釋道:“隻因為齊軍並非匡章帶兵……”
魏冉驚訝地詢問宋國太子戴武:“並非匡章率軍?”
太子戴武搖搖頭:“是田觸、田達二人率領的齊軍。”
『沒聽說過。』
魏冉捋了捋胡須,旋即又問道:“燕軍呢?何人掌兵?”
聽聞此言,太子戴武表情略有些古怪地說道:“燕軍的統帥名叫樂毅,其麾下大將,一人叫做趙奢,一人叫做榮蚠。”
“哦。”魏冉點點頭,旋即對戴武、惠盎笑道:“不曾聽說過。看來,除非這齊燕聯軍請出匡章,否則不足為懼。”
『真的嗎?』
聽到這話,太子戴武與惠盎頗有默契地對視一眼,表情皆有些古怪。
他二人很清楚,雖然對麵的齊燕聯軍沒有匡章,但卻有一個論帶兵打仗能力堪比匡章的燕軍統帥。
隻不過這位燕軍統帥,看樣子並不想為齊軍出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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