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蒙仲轉頭問蔡午道:“老蔡,郾城的杜縣令……”
鑒於蔡午如今是蒙仲的下屬,因此在蔡午的堅持下,蒙仲便學蒙虎對蔡午的叫法,稱呼蔡午為老蔡,既遵循了尊卑禮數,又不失禮貌與親近。
蔡午當然明白蒙仲的意思,笑著說道:“這事我跟杜粟談過,他在郾城當了十幾年的縣令,比我的年數還久,其實也希望留在本地,不過,因為與郾城君不熟,是故他不好意思提及,我臉皮厚,是故我來探探口風……”
因為與蒙仲等人很熟,他全盤說了出來。
“這樣更好。”蒙仲笑著說道:“杜縣令在郾城十幾年,自然最了解郾城的民俗風情,向繚,你回頭就跟杜縣令談談這件事……”
“唔。”向繚點了點頭。
從旁,蔡午試探道:“郾城君仍打算讓杜粟繼續擔任縣令之職麼?”
仿佛是猜到了蔡午的想法,蒙仲笑著反問道:“老蔡,你覺得咱們這些人,有幾個能耐下心老老實實治理縣城的?”
蔡午眨眨眼睛仔細想了想,旋即表情就變得古怪起來。
的確,蒙仲與其那群兄弟,皆是出色的將領,練兵、帶兵都很有一套,但涉及治理縣城,說實話還真的幾乎沒人能夠勝任——確切地說,倒也不是不能勝任,主要是耐不住性子。
比如說,華虎就有能力出任縣令,可問題是華虎不願意啊,作為方城軍一係中不亞於蒙虎的勇將,你要他帶著一幫人去墾田?
沒得商量!
倒是老大哥武嬰那邊可以說服說服,但就怕武嬰的副將魏續為此大發肝火。
仔細想想也是,讓能帶兵打仗的將領去負責墾田、治民,不能說大材小用,隻能說無法儘其所能。
更何況,蒙仲如今的封邑還未多到必須讓諸兄弟們駐守一處的地步,頂多就是方城留一個,郾城留一個罷了。
方城這邊,如今由蒙遂管理著,且考慮到蒙遂在這段時間做得很不錯,蒙仲打算正式將方城移交給蒙遂管理。
唯一的問題就是,方城並非蒙仲的封邑,因此蒙仲不能擅自將方城令這個職位轉讓給蒙遂,因此他決定待過了年之後向大梁請奏,推薦蒙遂出任方城令。
倒不是說蒙仲如今成為郾城君,嫌方城令官職小,他主要還是考慮到如今的局勢,畢竟雖然秦齊互帝這件事,中原各國的關係必然將因此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為了能迎合天下大勢,蒙仲總不能被拴在方城吧?
方城太偏僻了,大梁才是魏國的權力中樞。
至於另外一個原因嘛,那就是提攜自己的兄弟,就如當年公孫衍與公孫喜,正所謂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在這年頭,兄弟手足自然是最值得信賴的。
而在提到郾城那邊時,蒙仲稍稍停頓了一下,期間蒙遂、向繚亦有意無意地看向了蔡午。
見此,蔡午當即拍著胸口說道:“郾城君,老蔡我也沒本事,隻求能在郾城君手下混口飯吃就行,我也覺得向邑丞所說極有道理,考慮到先前秦國曾借道楚國偷襲郾城,我也認為郾城需要派一位勇武之人鎮守……”
見蔡午如此合作,蒙仲自然也不會虧待這位願意追隨自己的老將,笑著說道:“這樣吧,我把武嬰調到郾城,給老蔡你當佐司馬……”
一聽這話,蔡午連忙說道:“不不不,這怎麼成?還是讓武司馬為正,我為副……”
蒙仲笑著說道:“老蔡信任我等才投奔我等,我豈能虧待你?”
在旁,向繚也笑著說道:“老蔡,你就接受了吧,你可是第一位投奔我等的軍司馬,要是咱們摘了你的司馬之職,哪怕讓你屈居佐司馬,日後誰敢會投奔我等?”
“那……那在下就愧領了。”蔡午笑嗬嗬地說道。
向繚與蒙遂對視一眼,笑而不語。
真當蔡午投奔蒙仲沒有任何私心?怎麼可能!
雖說蔡午在帶兵打仗方麵並不是很出彩,但他怎麼說也是當了近十年軍司馬的人,哪會做損害自己利益的事?哪怕他確實很佩服蒙仲。
說白了,蔡午投奔蒙仲,就是看準了蒙仲不會罷免他的軍司馬之職。
而對於這件事,蒙仲、蒙遂、向繚皆心知肚明,但也不會拆穿,畢竟單單他們兄弟幾個外加蒙邑子弟,可撐不起整個“蒙家軍”,為了使這支軍隊日漸壯大,他們當然得持續不斷地招納人才,豈能因為偏袒自己兄弟而壞了名聲?
更何況,蒙遂、向繚等人都不相信蒙仲的成就止步於郾城君,在他們看來,蒙仲接替大司馬翟章那是遲早的事,等到蒙仲接替翟章出任大司馬,他們兄弟幾個還怕得不到提攜的機會?
怎麼可能!
就怕到時候他們兄弟幾個各自鎮守一方,一年到頭也難得再見到幾麵,這才是值得考慮的。
大致商議完畢後,蒙仲帶著蔡午,跟武嬰說了這事。
作為兄弟當中的老大哥,武嬰的心境修養無愧於他道家弟子的身份,說白了就是對功名利祿什麼都不在乎,就連他麾下的軍隊,他如今都丟給魏續訓練,當郾城軍的司馬也好,佐司馬也罷,武嬰那是真的不在乎。
更彆說蔡午的年紀比武嬰大上二十幾歲,就算讓蔡午繼續擔任軍司馬之職,他又能擔任幾年呢?
倒是武嬰的佐司馬魏續對此有些不滿,不過由於蔡午跟他們也熟,且蔡午為人也圓滑,懂得給武嬰、魏續留麵子,魏續也不好跟蔡午為此事發生什麼爭執。
總而言之,武嬰軍從方城調往郾城,與蔡午麾下的軍隊合並,在重新整頓之後,改稱郾城軍,由蔡午擔任軍司馬,由武嬰掛名佐司馬,至於軍中的大致事務,主要還是由魏續這位猛將負責。
同時,穆武以及他麾下的騎兵,亦改籍至郾城軍,改稱郾城武騎。
郾城軍的重新整頓與郾城武騎的移籍,使得郾城的軍隊實力有了顯著提高,大幅度加強了郾城對縣域境內的掌控,不至於再發生當初秦國騎兵殺入境內、而縣軍卻對此束手無策的尷尬局麵。
轉過年來,即是魏王遫六年。
正月末,就當蒙仲一邊與家人歡慶新年,一邊關注郾城軍的整頓時,魏國大司馬翟章派人送了一份書信給他,告訴他齊國自行廢除“東帝”帝號,且以秦國妄稱“西帝”為借口,而號召諸國討伐秦國的這件事。
除此之外,翟章還在信中提醒蒙仲,眼下趙國的奉陽君李兌正在努力組織各國聯軍討伐秦國,一旦時機成熟,蒙仲將作為他魏國的代表,參與這次針對秦國的戰爭。
看到這封信,蒙仲微微皺了皺眉。
『……明明是齊國最先號召諸國聯合討伐秦國,為何最後是趙國的奉陽君李兌出任聯軍的統帥?魏韓兩國也就算了,齊國……居然對此不表示任何意見?』
仔細想了想,蒙仲覺得齊國近段時間的舉動有點詭異,詭異地讓他感覺有點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