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瑾清站在原地,眼神放空地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麵無表情地被幾人上下收拾了一番。
“彆拽了各位,這道袍是向我師兄借的,他穿過了,有褶是正常的。”
沈瑾清深呼吸一口,出聲製止了他們試圖用手硬生生把衣服熨平的動作。
沒時間量身定製,沈瑾清出門前找張千軍借了幾套半新不舊的道袍,雖然有些大了,好在她的身高還不至於讓衣服拖地,也就湊合穿了。
等到他們幾個收拾好,原本裝束還有些潦草的沈瑾清,此刻當真稱得上一句姿容端正、清雋無雙了。
就這樣買票上山,沿途遇到的不少遊客都朝著沈瑾清友好地拱手行禮,微笑著喚一聲道長。
無邪有些疑惑地瞥了眼身旁的沈瑾清,這衣服的效果這麼立竿見影嗎?
直到一行人到了山頂的道觀,見了觀內的道士,他才終於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本來正引著遊客掛福帶的年輕道士,一回頭忽然瞥見這六人,尤其是中間的沈瑾清,沒忍住愣了愣。
他轉過身,滿眼驚訝地望了兩眼沈瑾清,隨後眨眨眼,垂首看了看自己的衣袍,當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向他們微微一躬,拱手行禮道:
“幾位、施主好,請問、這…這位道友是?”
那道士有些結巴,說話很緩慢,隔幾個字便停頓一下,等到他說完,抬頭望向沈瑾清他們時,卻發現這六人的目光各自投向東西南北上下,愣是沒一個看自己的。
“……”
沈瑾清低著腦袋,在心底哀歎一聲。
我的師兄誒,老張家怎麼摳成這樣?道袍還買大眾款的?!
觀內其他幫忙指引遊客的道士見狀也都好奇地投來目光,沈瑾清望著身上這套跟他們一模一樣的道袍,一時有些無語凝噎。
誰能想到道袍還能撞衫……不知道的還以為她上山踢館來了。。。。
“緣分啊,這就叫有緣千裡來相會!”
胖子左看右看,硬是擠出一個笑容道。
沈瑾清也揚起一個微笑,俯身回了一禮,禮貌謙和道:
“小道沈瑾清,家師曾與貴派趙老真人有舊,今日前來拜會,還望勿怪叨擾。”
那道人聞言神情一凜,趕忙躲開這一禮。
沈瑾清口中的趙老真人是他的師爺,如果她師父真與自己師爺同輩相交的話,那他少不得還得喊麵前這位一句師叔,兩人差著輩分呢。
“不…不叨擾,小道、齊雲周君山,請問幾位、是哪方同道?”
周君山倒是不懷疑沈瑾清的話,主要是在這種事上騙他也沒什麼意義,況且就眼前這人的氣質,說她不是名門大派的他都不信。
“杭州,吳山居。”沈瑾清坦然回道。
話落,對方徹底懵了,站在沈瑾清身後的幾人此刻都默默背過身去,連張啟靈都沒忍住扭頭朝另一邊看去,謝雨臣還算鎮定,他輕呼一口氣,壓住了唇角的笑意。
周君山還在盤算,吳山居又是哪家的?聽著不像是個道觀的名字啊,最近好像也沒聽說有哪家要來交流學習……
胖子壓低聲音,湊到無邪旁邊問道:
“清兒在山上還真有人脈?那什麼姓趙的老道士是誰啊?”
無邪麵色平靜,淡定回道:
“齊雲山上一任掌教,她剛在景點門口的介紹欄上認識的。”
胖子:……
那邊,還沒想起來吳山居是何門何派的周君山有些抱歉地朝沈瑾清笑了一下,他目光清正,視線在沈瑾清身上停留數秒,決定還是先帶他們去見自己師父。
畢竟人家跟自家師爺有關係,又同為道門中人,還是不能就這麼晾著人家的。
向身邊的遊客道了聲歉,周君山帶著沈瑾清他們往山上走去。
齊雲山一年有二百多天被雲霧環繞,自山頂向下看,稱為雲外仙山也不為過。此刻晨霧未散,雲海翻湧,幾人踏著青石階行在雲間,自山腰處的太素宮拾階而上,真如踏雲登天。
僅是這自山上向下的匆匆一瞥,便足以將這一川煙雨、半壁雲山永遠嵌入沈瑾清的腦海中。
她回想起之前一位專研文學的長輩跟她聊起過一段話,縱觀中國文學史,就地理意象而論,可舉出五個文學聖地,即:中原、邊塞、江南、荊楚、巴蜀。
而就文學地位和作品數量來評的話,江南當屬其中魁首。據說每四首頌景的詩文中,就有一篇關於江南的。
那時的沈瑾清還不清楚其中的分量,如今來到這個世界,隨著無邪的活動範圍也算是在江南兜了小半圈了,方知何為山澤淑靈、煙雨晴嵐之勝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