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亶的聲音微弱卻清晰,“他說‘替我留給儀兒,就當父皇最後一次給她簪花’......還有這份遺詔。”
老人從袖中取出一卷明黃的詔書,“陛下將江南最富饒的封地賜給你,還特意建了座長樂宮,他說......”
蘇亶的聲音突然哽住,“他說希望儀兒能永遠平安喜樂。”
“你父皇,這輩子,皇帝當的不像個皇帝,桌上的菜,比我這個老頭子還差,一輩子都沒修過宮殿啊,給你這個女兒修了一座。”
“你知道嗎?儀兒?”
李璟儀跌坐在石階上,寒意從石板沁入骨髓。她想起小時候,父皇總是將她抱在膝頭,教她讀詩寫字。
想起上元節時,哥哥背著她穿行在燈火如晝的長安街頭,為她買下糖人。
想起母後在花園裡教她刺繡,說“我們儀兒將來定會得遇良人,一生順遂”。
這些溫暖的片段與後來的血腥畫麵交織在一起,讓她頭痛欲裂。
“祐兒自儘那日,陛下整整三日未曾合眼。”
蘇亶緩緩說道,渾濁的淚水順著皺紋滑落,“他不會殺祐兒的,他答應過你母後的。”
“可祐兒.....祐兒寧死也不願低頭。”
“他是個強種啊!他要用自己的死,讓你父皇遺臭萬年啊!”
“陛下是天子,更是父親啊!”
夜幕完全籠罩了長安城,蘇府的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晃。
李璟儀跪在爺爺膝前,將臉埋進老人的衣袍,放聲痛哭。
那些壓抑許久的怨恨、委屈、思念,此刻都化作洶湧的淚水,浸濕了蘇亶的衣料。
在那道冰冷的宮牆後麵,住著的不隻是高高在上的帝王,更是一個失去了妻子和兒子,孤獨痛苦的父親。
“爺爺,我跟你去。”
李璟儀抬起頭,眼神中仍有淚光。
她小心翼翼的接過白玉簪,簪子觸手生涼。
次日清晨,李璟儀換上一襲素白襦裙。
蘇府的馬車緩緩駛向皇宮宮,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仿佛是時光的回響。
當巍峨的宮門在眼前打開,晨霧還未散儘。
她看著眼前這陌生又熟悉的場景,當年母後帶著她,逛完這逛完那。
小桃紅姐姐會一直給她吃好吃的。
每到父皇空下來的時候,會帶著一家人一起去長安街道上逛逛。
這裡,是她的家啊,是她一切美好回憶來源的地方。
可此時,卻是物是人非。
她沉默不語,推著蘇亶往兩儀殿走去。
一路上,他都沒有說話,蘇亶知道她的心情,也沒有打擾她。
直到她推著蘇亶來到兩儀殿之中,李治正在批閱著奏折。
看到眼前這一幕,李璟儀真覺得心被狠狠的捏了一下。
坐在裡麵的那個人,不是自己的父皇了
這皇宮,再也不是自己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