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來自西域的少年,曾驕傲的說要為家鄉爭光,如今卻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裴行儉的眼眶不禁濕潤了,他想起出征時,那些父母拉著他的手,含淚囑托他照顧好自己的孩子。
而如今,他卻連讓這些年輕的生命落葉歸根都做不到。
回到營地,士兵們疲憊的圍坐在一起,眼中滿是絕望。
他們看著身邊不斷減少的戰友,心中的退意愈發強烈。
有的士兵低聲啜泣,有的則默默擦拭著武器,眼神空洞。
一個年輕的士兵抱著死去同伴的頭盔,嘴裡不停地念叨著:“我們回家吧,我們回家吧……”
裴行儉站在營地中央,看著這一幕,內心如同刀絞。
攻城戰本就是一場殘酷的拉鋸戰,比的就是雙方的耐心意誌。
誰先泄氣,誰就會給對方喘息的機會,之前所有的犧牲都將白費。
但看著這些年輕的生命,他又如何能狠下心來,讓他們繼續去送死?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陣轟鳴,吳天岩率領的援軍終於抵達。
運兵火車的鐵軌在無數民夫的努力下,正不斷朝著前線延伸,那鋼鐵的軌道在夕陽的映照下。
一箱箱來自山西道的煤也被運往西域,為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提供著動力。
火車的汽笛聲劃破長空,帶來了一絲希望,卻也讓這殘酷的戰場更添了幾分悲壯。
吳天岩大步走進裴行儉的軍帳,看著這位征戰一生的老將憔悴的麵容,心中不免疑惑。
“裴將軍,陛下有旨,讓你帶著先頭部隊攻城,為何,君士坦丁堡還沒攻下來?”
吳天岩身著嶄新的鎧甲,腰間的佩劍寒光閃閃。
裴行儉緩緩抬起頭,目光深邃的看著吳天岩,示意他坐下。
帳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油燈的火苗在微風中搖曳,映得兩人的影子忽明忽暗。
地上散落著一些作戰地圖和文書,顯示著連日來戰鬥的艱辛。
“我知道,我也知道陛下的意思,”裴行儉頓了頓,聲音有些沙啞,“但是,吳將軍,你看看,老夫所率領的五十萬人,你知道如今還剩下多少嗎?”
他臉上的皺紋仿佛更深了幾分。
吳天岩皺了皺眉,沒有說話,等待著裴行儉繼續說下去。
他的心中開始湧起一絲不安,看著裴行儉的樣子,他似乎意識到了這場戰鬥的慘烈遠超他的想象。
“當年,老夫帶著他們,自西域出發,一路跋涉到如今。”
裴行儉的思緒仿佛回到了出征的那一天,西域五道的百姓們聚集在城門口,為他們送行。
老人們眼中含著淚,孩子們揮舞著小手,年輕的妻子們緊緊拉著丈夫的衣角。
“當年出兵時,他們的父母親戚握著老夫的手,告訴我,要帶他們好好的回來。”
“我一一答應,這批孩子,多是西域五道百姓的孩子,是我大唐的先頭部隊。”
“所有的硬骨頭,我們都是一步步啃過來的。”
說到這裡,裴行儉的聲音哽咽了,“到如今,已經折損過半。”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若是老夫帶著大軍儘數折在此處,我有何麵目,去見西域五道的百姓啊!”
“吳將軍,給西域五道的百姓們,留個種吧!”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幾乎是在呢喃。
淚水在他的眼眶中打轉,卻倔強地沒有落下。
吳天岩沉默了,他看著裴行儉蒼老的麵容,心中的質問漸漸被理解與同情所取代。
他走出軍帳,看著營地中那些年輕的士兵,他們有的在包紮傷口,有的在為死去的戰友擦拭身體,眼神中滿是哀傷。
一個士兵正在用破舊的布條為同伴包紮腿上的傷口,同伴疼得直咬牙,卻強忍著不發出聲音。
這一刻,他終於明白,這場戰爭,遠不止是一場領土的爭奪,更是無數年輕生命的考驗。
夜深了,君士坦丁堡的城牆依舊沉默地矗立著,城中的燈火零星閃爍。
唐軍營地中,裴行儉和吳天岩相對而坐,商討著下一步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