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裹挾著槐花的甜香掠過鹹陽的飛簷,吝大福斜倚在檀木輪椅上,望著天邊那輪將墜未墜的紅日,蒼老的臉上泛起一絲異樣的潮紅。
齊先生推著輪椅緩步走在青石小徑上,輪椅碾過碎石的沙沙聲與遠處傳來的更夫梆子聲交織在一起,為這寂靜的傍晚增添了幾分滄桑。
“滿意了,滿意了。”
吝大福忽然笑出聲來,那笑聲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帶著幾分釋然,又帶著幾分無奈。
他枯瘦的手指顫巍巍地指向天邊,“老齊啊,你看,這太陽……這太陽啊就和人一樣,日升日落,宛如人生老病死。”
齊先生微微頷首,目光也隨之投向那輪殘陽。
餘暉灑在他布滿皺紋的臉上,鍍上一層柔和的金色。
兩人相識數十載,曆經無數風雨,如今卻到了這般光景。
齊先生默默地將輪椅推進宅院,廊下的青銅香爐裡,龍涎香正嫋嫋升起,氤氳的煙霧在暮色中緩緩散開。
待齊先生煮好一壺新茶,琥珀色的茶湯在盞中輕輕晃動。
吝大福端起茶盞,卻隻是放在唇邊,遲遲沒有飲下。
“商會留下的那些財富啊,都已經列好了清單,已經給你整理好了。”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調侃,“老齊,我在這裡恭喜你要發財了。富可敵國啊!”
說罷,他仰頭大笑,笑聲在空蕩蕩的廳堂裡回蕩,卻帶著幾分淒涼。
笑聲戛然而止,吝大福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泛起病態的潮紅。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要耗儘全身的力氣。齊先生急忙上前,輕輕拍打著他的後背,眼神中滿是擔憂。
“好了,什麼時候了,還要陰陽怪氣我一下。”
齊先生無奈地搖了搖頭,語氣中卻帶著幾分寵溺。
這些年,兩人雖意見總是不合,但情誼卻愈發深厚。
吝大福緩過氣來,扭過頭,認真的看著齊先生。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灑在他渾濁的眼眸裡,仿佛燃起了兩簇微弱的火苗。
“老齊,再不和你鬥鬥嘴,以後啊,就沒機會了。”
他的聲音漸漸低沉,“我走了,就剩下你一個了,很孤獨吧?”
空氣中彌漫著一陣長久的沉默,隻有香爐裡的香灰偶爾簌簌落下。
齊先生望著茶湯中自己的倒影,良久,才輕聲吐出三個字:“習慣了。”
“人心都是肉長的,這種事,哪能習慣啊。”
吝大福的聲音裡滿是心疼,“回首昨日,去日苦多,人生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
他艱難的挺直身子,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哎,老齊啊,陛下走的時候,就沒有特彆囑咐你些什麼嗎?”
“囑咐我們一起守好天下不是嗎?”齊先生平靜的回應,目光卻不自覺地避開了吝大福的眼神。
吝大福重重地歎了口氣,眼中滿是失望:“老齊啊,這輩子,你真是把我當傻子耍啊。”
“狗東西,老子都要死了,你還給老子在這裡裝。”
他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為什麼不當皇帝?隻有你坐上那個位置,才會天下太平,如今,那武媚娘都能登上大位,改國號為周。”
“老齊,你遠勝於她,不是嗎?你彆說,陛下沒和你說過那事,我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