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令誠展開聖旨,尖聲宣讀,“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封常清喪師失地,動搖軍心,罪該萬死,著即處斬!”
封常清放下筆,平靜地站起身,將表文折好遞給邊令誠:“公公,這道表文,煩請務必呈給陛下。”
邊令誠一把奪過,隨手丟給身後的小宦官,冷笑道:“死到臨頭,還想著這些?綁了!”
刀斧手上前要綁,封常清擺擺手:“不必。我自己走。”
他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袍,望著窗外飄落的雪花,輕聲道:“我十五歲從軍,跟著高將軍掃平西域,那時的大唐,何等威風。”
刑場設在潼關城外的空地上,積雪覆蓋的地麵被踩出一片泥濘。
封常清站在雪中,望著圍觀的士兵們——那些從洛陽跟他退下來的新兵,此刻都紅著眼眶。他朗聲道:“弟兄們,我封常清無能,沒能守住洛陽,但退守潼關,是為了保住長安,保住咱們的家!”
“我死之後,你們要記住,守住潼關,就是守住大唐!”
說完,他閉上眼,引頸就戮。
高仙芝是被從城樓上押下來的。
他剛巡查完防務,聽聞封常清被斬,瘋了一樣往刑場跑,盔甲都沒來得及係好。
看到封常清倒在血泊中,他猛地掙脫衛兵,撲過去抱住那漸漸冰冷的身體,老淚縱橫:“常清!常清!你我同袍三十載,從碎葉城打到蔥嶺,什麼樣的硬仗沒打過,怎麼就栽在了這裡!”
邊令誠上前一步,厲聲喝道:“高仙芝,接旨!”
高仙芝猛地抬頭,通紅的眼睛死死盯著邊令誠:“我高仙芝身經百戰,從未負國!你說我克扣軍糧,可有證據?”
“你說我棄守陝郡,可知陝郡無險可守,不棄城就是全軍覆沒?”
邊令誠被他的氣勢嚇得後退一步,強作鎮定地展開聖旨:“陛下說你有罪,你就有罪!高仙芝棄城喪節,克扣軍餉,著即處斬!”
“哈哈哈!”高仙芝仰天大笑,笑聲裡滿是悲憤,“我高仙芝率軍西征,斬勃律王,擒吐蕃讚普,為大唐收複失地千裡,今日竟要死於宦官讒言!天理何在!”
周圍的士兵們炸了鍋。那些跟著他征戰過西域的老兵紛紛跪倒,嘶吼道:“將軍冤枉!”“我們作證,將軍從未克扣軍糧!”
“請公公回稟陛下,饒將軍一命!”呼聲震得雪花簌簌落下,連刀斧手都猶豫著不敢上前。
高仙芝望著這些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弟兄,淚水混著雪水淌在臉上。
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靜,聲音沙啞卻堅定:“弟兄們,我高仙芝對天起誓,此生從未負國,或許狂妄,可對於社稷忠心耿耿,今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你們要記住——守好潼關,守好長安!”
刀光再次落下。
這一次,士兵們沒有再呼喊,隻是默默地舉著刀槍,望著兩位名將倒在血泊中,雪花落在他們的屍體上,漸漸覆蓋了那片刺目的紅。
消息傳到長安時,李隆基正在華清宮的暖閣裡飲宴,舞姬們在殿中輕歌曼舞。
邊令誠跪在殿外回稟:“陛下,封常清、高仙芝已伏法。”李隆基隻是淡淡“嗯”了一聲,揮手讓他退下,繼續端起酒杯。
而潼關城頭,幸存的士兵們望著西方的長安方向,眼神裡的光一點點熄滅了。
有人悄悄收起了封常清寫的布防圖,有人把高仙芝的佩劍藏在城牆磚縫裡。
幾日後,李隆基命病重的哥舒翰出兵決戰。
大唐名將如雲,李隆基從未將這場叛亂放在心上,甚至,讓一個太監指揮名將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