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淋被,馬奎特,我們先從房間裡退出去。”
此時隱世之島的房間內,米莉唐看著手裡指針瘋狂旋轉的懷表隱隱感覺有了一絲不對勁。
從先祖拿到紙條開始,這些人的舉動便開始反常起來。
最開始隻是一位先祖不斷側翻,身體崩散而後重組,慢慢的,其他先祖也加入進了他的行列。
他們的身體不斷上下扭轉,身體彼此接觸而後化作粉末塵埃,最開始這種塵埃還是透明的,到後來,這些塵埃的顏色也開始變得絢爛多彩。
大廳的中央好似進行著一場難以用常理理解的畸形煙花秀。
和米莉唐眾人的反應不同,隱世之島的島民則似乎受到了先祖的影響,不知道是哪位裁判官最先單膝跪了下去,慢慢地,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他的行列。
神祇的名字是正確的,雖然先祖們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話,但就連珀爾修斯也感受到了眼前儀式的力量。
先祖想做什麼?利用神祇的名字直接放逐無源之源嗎?
貿然突然舉行儀式會不會引起神祇的警覺?未來的重啟會不會在今天就提前降臨在世界上?
珀爾修斯的大腦一片空白,最開始他還能像往常一樣思考眼前儀式的利弊得失,但漸漸的,這些思緒也開始飄散。
他看到透明的碎屑在身邊打轉,就像是陣風席卷下的紙屑灰塵。
他微微偏過腦袋便看到這些碎屑逐漸從自己的身體中稀釋而出,自己的身體邊緣的輪廓也開始不穩定起來。
沒有驚慌,沒有恐懼,珀爾修斯反而找到了一種異乎尋常的平靜之感。
大廳的中央,五名先祖的麵具從中間裂開,一個抽象的嶄新頭顱從裡麵長了出來,這些頭顱還有人類的五官,但每一部分的細節都極端簡化。
沒有頭發,也沒有眉毛和鼻子,珀爾修斯隻看見了先祖的眼睛和嘴巴。
他們麵色平和,看不出有激烈的感情波動,幾雙眼睛齊刷刷地望向大廳內的其他人。
“快走!快退出去!”
米莉唐本來就對先祖的身份抱有懷疑,此時再不猶豫扭身帶著食唯天其他人往門外跑去。
可房間內的畸變已經超過了米莉唐的反應速度。
那扇門,大廳內的木門正在快速退後,這種退後難以用肉眼捕捉,前一秒大門還在十米之外,下一秒就退到了百米之外。
一百米,五百米,一千米,到最後大門成為了一個小黑點徹底地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同大門一起消失的還有四周的家具陳設,它們就像虛幻的海市蜃樓慢慢波動,變淡,最後完全失去了蹤跡。
米莉唐再環顧四周,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巨大而空曠的環境之內。
四周的場景無時無刻發生著改變,時而是室內教堂,時而是室外原野,山川,河流,海洋,湖泊,一切都在此間交替運轉。
唯一不變的就是腳下的水麵,自己此時仿佛正站在一處淺灘之中,清澈的水流沒過了腳踝,而在水麵之下則是一塊巨大的圓形石板。
石板表麵沒有繁雜的圖案,有的隻是一圈平均分布的數字。
“43,44,45,46……”
表盤有整整46個刻度,中央有一根巨大的黑色指針正在緩緩轉動。
“米莉唐小姐,什麼東西,什麼東西從我身體裡跑出來了!”
寇岡驚慌的聲音在米莉唐身後響起,米莉唐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碎屑,是那些透明碎屑正不受控製地從身體內稀釋而出。
米莉唐想回應寇岡,但她卻有點張不開嘴巴,不是因為自己失去了思考能力,而是頭腦中意識太多,太龐雜,米莉唐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不管,不管發生……什麼,都不要……回應。”
歇斯底裡地拉扯下,米莉唐才艱難地說出這句話,再複雜的解釋她已經給不出來了。
自己腦中的思緒就像是洪流中的一小群人,它們手拉著手抱在一起想抵禦洪流的衝刷,可剛擺好陣勢便又會被洪流衝垮,最後三三兩兩再也集合不到一起。
珀爾修斯此時也陷入了同樣的困境,眼前的儀式恐怕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麼簡單。
先祖們不是在放逐神祇,而是在同化所有人的意識。
珀爾修斯想抬起自己的右手,可自己的右手卻還依舊耷拉在身旁,反倒是赫裡斯托斯的學生抬起了右手。
自己的左腳明明沒想往下彎曲,自己的身體卻不由自主地矮了一截。
共感,珀爾修斯想到了古書上的一個詞彙,那本古書記載了過去姆大陸的高階祭祀在召喚意識體前所做的神秘學嘗試。
其中就提到,當不同個體施展某個特定的禁忌法術後,一些奇妙的共感就會在他們身上出現。
兩個人明明相隔萬裡,一個人在沙灘上畫了一幅畫,這幅畫便會出現在另一個人的床頭茶幾上。
“先祖們,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念頭在珀爾修斯腦海中生成卻沒有變成語言從口中說出,這片意識也化為碎屑飄蕩進了空氣裡。
“做千萬年前未完成的事。”
回應珀爾修斯的意識毫無阻攔地彙入到了他的腦海中,速度之快絕非語言可比,珀爾修斯也無法從語氣中判斷先祖的回答是否抱有惡意。
這意識就像是自己的一樣,自己的意識有善惡之分嗎?
“你欺騙了我們!”
珀爾修斯終於明白了,隱世之島所計算的根本不是神祇的名字,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陰謀,他雖然不知道先祖的最終計劃是什麼,但島民數萬年來確實被先祖所利用了。
他們也許根本就沒瘋,又或者說這些人的意識已經進化到了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程度。
幾萬年中,他們沒有絲毫急躁,每次都淺嘗輒止地給出一小部分暗示,相隔的距離也夠遠,即便有島民察覺到不對,時間也會把秘密帶進棺材中去。
先祖們沉澱了十幾次,幾十次,終於在隱世之島建立了權威。
所有人都對他們的警示深信不疑,所有人都對他們的智慧又敬又怕,等時機成熟,結果自然而然便會孕育而出。
“害了你們?我是在救你們,你們以為隱世之島的生活方式就沒有隱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