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有人過來了。”
林布朗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趕緊提醒道。
獸腹之前的怪異村子呈喇叭形,外寬內窄,貌似無源之門的青銅大門處於最內部的山腹之下,大門左右兩側有不少凸起的不規則巨石,食唯天幾人趕緊躲到了巨石之後。
一分鐘後,村裡的村民舉著火把三五成群朝著青銅大門前走來。
獸腹內沒有自然光,即便有火把照明,大門的這片區域依舊籠罩在陰影之中,劉永祿想探出腦袋偷看,但感覺又不太保險,便準備從隨身的背包裡拿出了自己的那件裹屍布大氅披在了腦袋上。
米莉唐扯了一下劉永祿的袖子,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倆人一塊鑽了進去。
村子裡的村民走到村口就不走了,離著大門還有二十來米的距離,他們似乎對大鐵門充滿了敬畏,很多人還不時悄悄朝著大門方向瞥上幾眼。
這些村民,男女老少都有,男性穿著莊稼漢常穿的棕色羊毛粗布衣服,闊腿長褲,褲腳用繩子紮緊,女性則穿著亞麻色的鬆垮長裙,很多上了年紀的主婦還在長裙外麵紮著條圍裙。
村民多以家庭為單位湊在一起,人數有個幾百來號,大部分人手裡都舉著火把,手裡拿著一根削直的木棒。
木棒?拿木棒乾什麼,難怪村裡的籬笆都壞了,原來是這些人卸了有其他用途。
村民來的差不多了,自動讓出中央一條道路,五六個人順著這條道路走到了人群的最前麵。
為首的中年人戴著黑色高禮帽,臉上留著連鬢絡腮的胡須,但胡須打理的精致,明顯每天都要修剪。
跟在他身後的幾個人也都是差不多的裝束,白色垂領襯衣,領口有精美的繡花,黑色束腰外袍,表情一絲不苟。
看樣子這幾位是村子裡的主事者,村民見了他們也都自覺閉上了嘴巴,等著幾個人說話。
“諸位,今天是仲裁日,有什麼想說的按照位置的先後一個個說,說完就自覺退到後麵。”
高禮帽的聲音懶洋洋的,但透著一股威嚴,人群中站在靠前位置的年輕人摘下自己的寬簷帽施了個覲見禮:
“查理閣下,我家的羊這兩天生病了,每天大部分時候都病懨懨地縮在羊圈,偶爾又特彆亢奮,上躥下跳,有幾次差點撞傷了我的妻子。”
年輕人身邊的妻子用布條紮著頭發,她神色緊張扯了扯丈夫的袖口,丈夫說完後又補充道:
“查理閣下,今天早晨我還是像往常一樣去擠羊奶,可擠在桶子裡才發現,那不是羊奶,而是……淡淡的血水。”
妻子說完,周圍的村民頓時聒噪起來,大家交頭接耳,恐慌的情緒似乎正在蔓延。
“有誰能幫幫胡安嗎?”
名叫查理的主事者依舊麵無表情,他的聲音不高,卻瞬間壓過了其他村民,看來大家都對幾位主事者都頗為尊重,隻要他們說話便自覺收住了聲。
“我可以試試,這種情況也許是魔鬼作祟,也許是生病了,我那有幾種草藥,之前治好了我家的老狗洛塔,這次說不準也能治好胡安家的山羊。”
一位禿頂的健碩老人摘下自己的農夫帽沉聲說道。
“好,去試試吧,希望一切順利。”
查理點點頭做了個請的手勢,名叫胡安的年輕人帶著妻子退到了人群的最後方,他們沒有離開,好像還有什麼事要做。
大氅內的米莉唐皺著眉沉吟不語。
她在思考一個關鍵的問題,這些人都是從哪兒來的?最開始米莉唐還以為這些人也是被海怪吞入獸腹的船員,可什麼船會帶著狗和山羊呢?
這些人搭建房屋的木料又從何而來?他們身上的衣服從何而來?
這些人肯定不是和自己一樣,到底是從哪兒來的呢……
“查理閣下,我家的莊稼出了問題,麥穗一直長不起來,它們好像生病了,再這樣下去,過幾天我們估計隻能吃房子的木板了。”
一個老農夫顫顫巍巍地說道,他的眼神一直垂在腳下遊移不定,不敢去直視查理。
這在米莉唐眼中也是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獸腹內雖然有土地但沒有陽光,莊稼能長起來才怪呢,這地方頂多種點蘑菇。
但聽這些人說話的語氣,智商都很正常,有基礎的邏輯和思考能力,可……不知道是哪兒,有種說不出來的彆扭。
“老喬尼戈,我那還有兩袋土豆,你要不嫌棄可以先拿走吃。”
查理還沒說話,他身後的一位黑袍男性點了點頭回應道。
“哦,感謝您,埃爾南多閣下,感謝您,您家裡人口多,我家人口少,不用兩袋子,一袋就夠啦。
用不了多久我們就會離開這裡,不是嗎?
到了外麵就會有很多糧食,獵物,到時候這些都是小問題,沒人再會挨餓的。”
老農夫趕緊戴上帽子,也退到了隊伍的最末端,他手裡同樣掂著一根細長的木棍。
“米粒兒,這些人怎麼……奇奇怪怪的?”
劉永祿小聲嘀咕了一句。
和米莉唐一樣,他也發現了村裡不尋常的地方,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村裡的民風還算淳樸,誰家出了事,非親非故也能站出來幫忙,感覺可以溝通。
幾位黑袍主事人站在隊伍的最前麵,陸陸續續又處理了十幾樁棘手的案子,大部分情況都是村民的生活遇到了困難。
不過每次不等主事人發話,其他村民便會紛紛站出來排憂解難。
隻有極個彆的仲裁涉及到了村民之間的摩擦和衝突,這時候,主事人會讓兩邊先陳述事實,然後自己再給出判斷。
“轟!”
就當劉永祿以為眼前的集會就是普通的村民討論時,地麵忽然劇烈震顫起來,食唯天的人都靠在巨石後還有東西作為支撐。
可村前空地上的村民則被晃動震得七扭八歪,不少體力差的直接坐到了地上。
整個過程持續了三四分鐘,劉永祿卻沒聽到村民們慌亂的驚呼,放眼望去,不少人還麵帶喜色,都將視線赤裸裸地投向青銅大門。
不多時,隨著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呀”聲傳來,青銅大門從內向外敞開,劉永祿事先也不知道這門會突然打開,趕緊又把頭縮回了巨石後麵。
“米粒兒,要不然趁著這個機會進去看看?”
青銅大門如何打開劉永祿一點頭緒也沒有,況且就算掌握了開門的方法,想要神不知鬼不覺溜進去也是不可能的,這麼大動靜肯定會引起村民的注意。
良機難遇,這時離得近,又是半靈體的不可視狀態,溜進去正好!
“先……看看。”
米莉唐其實也有點心動,但村子的情況還不明朗,貿然闖進大門恐怕會有危險。
劉永祿其實心裡也沒底,既然賢內助這麼說了,那就再看看吧。
把頭又從石頭後探了出來,劉永祿朝著門後望了一眼,在他的視野中能看見無數沒有實體的半透明軀殼正在大門後打轉。
劉永祿也不知道這些東西在現實世界中是否是真實存在的,裹屍布下的世界是半靈體的世界,那些飄動的存在模模糊糊,劉永祿莫名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從大門後感受到了濃濃的惡意。
……
黃銅大門的另一邊,幽暗的地宮內,十幾道人影正來來往往在地宮內忙活著手裡的活計。
這些人男女老少,什麼性彆什麼歲數的都有,但十幾個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他們的脖頸的脊骨凸起處又有著一張臉,臉就像是皮肉小的小肉瘤,會展現出表情神態,也會說話。
“伽馬,把謬一個人留在外麵真的沒有問題嗎?”
問話的人是個四五十歲的光頭中年人,聲音卻是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女性,此時她正在用手裡晾乾的草藥編織著捕夢網。
“怎麼?要不你也去外麵守著?嫌這兩天的工作太累了?”
伽馬陰陽怪氣地回了一句。
“我可沒那種惡趣味,初始界可不是正常人喜歡待的地方。
再說了,現在的工作也沒什麼不好,我們是母神虔誠的布道人,此時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為母神的複蘇沉澱力量,彆忘了,之前的幾十次中,我們還從未做到過今天這個地步。
成果來之不易,我得好好珍惜。”
說話的人叫西,是幾千年前的世俗世界中的大賢者,借助石板喚醒無源之源的禁忌彌撒便是她主導準備的。
石板就沉睡在地宮中的某處,隻等天球交彙,聖母的十幾位地上布道人便會利用禁忌彌撒召喚石板,再讓蘇醒的聖母重新掌握石板,奪回失去的自我意識。
“初始界”是這些地上布道人為大門外村莊起的名字,這次喚醒聖母之所以獲得了突破性進展,那是因為他們提前在庫爾特拿到了一塊石板碎片。
之前的四十多次重啟中,這些地上布道人壓根就沒完成過這步,在這些人的記憶裡,他們每次都是趕到失落之海,然後親眼看著聖母在其他神祇的圍攻之下再次陷入沉睡。
至於文明是如何重啟的,世界上第一批居民又是怎麼來的,這些人壓根不知道。
這次靠著石板碎片進入地宮,這些無源之源的地上布道人算徹底搞明白了,每次聖母蘇醒前,她的神祇本能便會無意識地創造第一批生物,不僅有人類,還有各種動物。
初始界居民的食物和衣服大部分來自於油畫之中的場景。
等幾天後,聖母再次蘇醒,如果融合失敗世界將會再次進入輪回,而初始界的居民便會被神祇偉力帶出這個空間,迎接新一輪的重啟。
最開始這些地上布道人都守在初始界,準備陷阱對付聖巴蘭,因為他們身體的狀態過於特異,所以就運用聖母的偉力占據了十幾個村民的身體。
可等了一星期……發現劉永祿沒來!
這些人就有點坐不住了,不能天天待在村裡乾等著啊,得準備後續的禁忌彌撒,所以就派了一個謬混在村民裡繼續監視,其他人退回到了地宮中。
“伽馬,你是不是也不想留在初始界?”
西編織好了手裡的捕夢網放到一邊。
“確實。”
伽馬的回答很簡短,他合上了手中記載著咒文的古書抬頭看了眼石柱上的火把,然後意味深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