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山難畫山高,畫樹難畫樹梢,天上難畫仰麵的龍啊,地下難畫無浪的水……”
小樓麵前的矮桌旁邊,劉永祿搖頭晃腦地念著詞兒,他掃了一眼矮桌前麵的村民,行,來的人不少了。
想到這,劉永祿用胳膊肘一杵旁邊坐著的貢薩洛。
老酒鬼喝了一早晨,迷迷瞪瞪,過了半天才口齒不清地含混道:
“仁慈的……神明難畫……哭,地獄的魔鬼……難畫肉。”
這兩句詞兒也是劉永祿教他的,林布朗特意從船上拿了瓶好酒作為激勵,老酒鬼費了半天勁才算學會。
“誒,這位大姐,您最近總失眠睡不著覺嗎?在黑暗中總因為自己的懦弱和卑劣而心生懺悔嗎?還因為神明和魔鬼的交戰惶惶不可終日嗎?
畫下來吧,把你內心中的無助都毫無保留的畫下來吧。
神使大人會在夢中淨化你靈魂中的汙垢,神明的庇佑會籠罩在你全身,讓你無所畏懼。”
圓黏兒(算卦行話,泛指拉活兒)也講究一個因地製宜。
劉永祿這時候再照本宣科就有點不合時宜了,所以他專門準備了一連串的話術對付這些村裡的村民。
為啥擺這麼個攤子,兩個原因,第一劉永祿想找出來潛伏在村裡的地上布道人。
矮桌上的那塊白色小木板是釘死在桌麵上的,過來的村民隻要畫畫必須得貓著腰,抻著脖子,屋頂上的林布朗和夏尼就能看清楚來人的身份。
倆人手裡有個小本子,會簡單記錄排除,村裡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幾天時間,仨人已經排除一大半了。
第二,就是米莉唐交待劉永祿,要利用貢薩洛的身份控製好這些村民。
聖座之戰米莉唐還曆曆在目,開打時有三分之一教徒都臨陣反水,這些莫名其妙蹦出來的村民是什麼樣的存在,米莉唐還沒研究明白。
保險起見,米莉唐希望儘量控製好村民。
攤子前五六十歲的農婦顫顫巍巍地在木板上畫了一個飯鏟。
劉永祿剛才那段話術說完,農婦拿起炭筆還有點不敢下手,劉永祿又寬慰了幾句:
“姐姐,您放心,畫是投射您靈魂的一麵鏡子,您想畫啥畫啥,瞧見沒?
神使大人已經準備好了,在夢中跟神明見上麵了,就等著把您的畫拿給神明看。”
劉永祿朝著身後一指,攤子後擺了一張小床,劉永祿黏完團子,貢薩洛就往床上一躺開始睡覺。
貢薩洛也愛乾這活兒,喝多了睡會兒屬於他的常規操作。
劉永祿也省得照顧他,倆人算是各取所需。
農婦畫完了,劉永祿假模假式等了半晌,而後趴到貢薩洛的床前伏低身子,假裝聽他說話。
“嗯,嗯,明白了。”
聽完後,劉永祿活動了活動脖子,不經意間抬頭看了眼小樓屋頂,淋被沒給他發信號,說明農婦沒有問題。
劉永祿回到桌前,雲山霧罩解釋了一番後一指桌上的籃子,籃子上蓋著條手絹,手絹底下放著不少麵包乾,都是用狗騎兔子號吃剩下的麵包做的。
“姐姐,拿點兒走,神明和神使感受到了你內心的煎熬和痛苦,這是他們分享給你的食物。”
這也是劉永祿想的損招兒。
以前在團裡上班,劉永祿中午沒事乾就會找本雜誌瞧瞧,也不是啥好雜誌,都是最便宜的,青年文摘,故事會之類的雜誌。
其中就有一篇文章講科學家如何逗楞鴿子。
說這些科學家在實驗室裡準備了籠子,籠子裡養了十幾隻鴿子,擺了一個投喂器,科學家每天隨機時間投喂鴿子食兒。
過了一段時間,科學家就發現,籠子裡的鴿子出現了很多奇怪的行為動作。
有的會舉著翅膀轉圈,有的會仰著脖子叫,還有的會按照一定路線在籠子裡打轉。
科學家分析,這些鴿子應該是覺得自己的某些行為和食物的投放有著必然聯係,這些行為就是迷信的基礎反應。
畫畫可能就有麵包乾,這就是劉永祿為村民投喂的鴿子食兒。
“罪人”審判的環節被他簡化了,長久下去這些村民必然會無事生非,劉永祿專門給他們安排了另一套“宗教流程”。
最近兩天某些村民已經出現了一些鴿子的征兆,他們會畫特定的圖案,又或者在排隊時做特定的動作來保證今天能拿到神使給自己的麵包乾。
“下一位。”
農婦千恩萬謝地走了,劉永祿仰頭向上看,就見一個中等身高的中年人正目光灼灼地望向自己。
這位方臉,大眼袋,小眼睛,皮膚稍微有點黑,劉永祿像往常一樣招呼了兩聲,他還站在那,並沒有彎下腰拿起炭筆。
有點不對勁啊。
桌子下,劉永祿已經攥住了黑石。
與此同時,劉永祿掃了眼中年人的身後,就像是在清點排隊的人數一般,但主要目的是瞥一眼房頂上的淋被和夏尼,看看他倆看沒看出什麼破綻。
結果大徒弟和淋被沒看到,倒是看見了小姑娘卡塔麗娜躲在一輛馬車後麵朝自己使勁搖頭。
果然有問題!
劉永祿遲疑了片刻,隨後清了清嗓子說道:
“哎,神使大人溝通不易,今天累壞了!再說天機不可泄露,咱泄的已經不少了,得稍微緩緩。
諸位,明天見。”
劉永祿霍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拉矮桌上麵掛著的簾子,他收攤了。
既然已經看見了地上布道人的長相,後麵有的是機會收拾他,能三打一犯不上現在跟他單挑拚命,劉永祿求穩了。
簾子後麵中年人的下眼袋抽搐了一下,也默不作聲地離開了隊伍。
後麵的村民集會劉永祿更是直接缺席,反正經過幾天時間的習慣,村民們也算接受了貢薩洛,再加上其他幾位黑衣主事人的幫襯,一時也出不了什麼亂子。
“淋被,我記住地上布道人長嘛樣兒了,明天村民集會咱做好準備,給BK來個天網恢恢!”
回到自己的房間,劉永祿畫下了嫌疑人的畫像,又和淋被夏尼商量了一下計劃,花了一個小時,將所有細節敲定,劉永祿和淋就回屋睡覺了,留下夏尼值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