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豔陽天。
最近秦湛命人將奏折都送到忠國公府來,今日也自然不例外。
言蘿陪著他坐了會,見沒什麼意思,便又出門去跟蘇曉笛騎馬了。
秦湛本也想跟著去,奈何幾位老臣恰好來忠國公府拜見。
事關國策,言蘿不讓他耽誤,秦湛也隻能冷著臉留下。
待政務商議完,已是晌午過半。
就在這時,影梟進門拱手:“太子殿下,林家二房的二老爺求見。”
秦湛撣了撣衣襟:“讓他進來。”
影梟引著人進來時,二老爺的腳步聲很輕。
他幾乎是踮著腳走到堂下,躬身拱手,聲音繃得又緊又低:“臣林義,參見太子殿下。”
秦湛沒抬眼,指尖撚過一頁書,紙張發出輕微的脆響。
“何事?”他語調平直,聽不出情緒。
二老爺喉結滾動了一下,雙手在袖中暗暗攥緊。
他飛快抬眼看了一下座上的人。
今日秦湛穿著常服,姿態甚至算得上閒適,可那通身的氣度,卻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
二老爺垂眸躬身,聲音愈發謹慎:“殿下,臣,臣是想問問,您是真的要……殺了世聰嗎?”
話問出口,堂內驟然靜了。
隻剩下書卷又被翻過一頁的細微聲響。
秦湛終於從書卷上抬起眼。
那雙眼睛黑沉沉的,像是結冰的深潭,看不出絲毫波瀾,卻讓二老爺瞬間脊背發涼。
“早上我允你們去探監,”秦湛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冰冷,“該知道的,應該都知道了,昨晚林世英也在場,他沒告訴你,林世聰犯的是什麼十惡不赦的死罪?”
二老爺被那目光釘在原地,額角滲出細汗。
“臣知道,世聰他膽大包天,竟敢勾結拐子,企圖傷害蘿兒……”
“既然知道,你還來問我,是不是真的要殺了他?”秦湛打斷他,聲音陡然沉了下去。
他握著書卷的手輕輕放在案上,身體微微前傾,那片陰影便朝著二老爺壓了過去。
“在你眼裡,阿蘿算什麼?你們林家,可曾有一刻把她當做自家人?”一聲詰問,雷霆萬鈞。
“臣不敢!”二老爺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急聲辯解,“臣絕非求情!臣深知蘿兒受了天大的委屈,世聰他罪該萬死!臣隻是……”
頓了頓,二老爺聲音裡帶上了一絲難以啟齒的艱難。
“隻是家父年事已高,前些時日因臣大哥過亡之事,已然傷心嘔血,身子大不如前,如今大哥就剩世聰這一點血脈,雖說不爭氣到了極點,可老人家嘴上不說,昨夜卻是一宿未眠,臣隻是鬥膽想求殿下開恩,能否在行刑之前,容世聰回家一趟,讓老父見最後一麵……”
他說完,頭深深叩下去,不敢抬起。
堂內死寂。
陽光隨著外頭被風吹動的樹影,緩慢地晃動,照亮空氣中更多紛揚的塵囂。
秦湛看著他,良久,才緩緩靠回椅背。
“林義,”他聲音聽不出喜怒,“你父親的身體是身體,阿蘿的命就不是命?若昨晚不是我表弟沈嘉魚陰差陽錯被當做阿蘿,她現在身在何處,遭遇什麼,你想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