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晚上,某隻棗都陷在深深的自我懷疑之中。腦子裡揮之不去的,是江子木用平靜冷淡的口吻問出的最後那個問題——對呀,當我剛聽說這離大譜的改運師禁忌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是啥哩?
恐懼!頭皮發麻抖如篩糠的恐懼!甚至一瞬間有在考慮連夜改名,然後扛起地球直接逃出銀河係。
眼皮慢吞吞合起來,回想起那一天的小貓咪,在提及“生死奧義”的時候,臉上還帶著甜甜的笑。
“你,肖立早,這舉世矚目的頂級愛豆,願意為了喜歡的我,這麼個平平無奇又不起眼的小姑娘,把生命壓縮到隻剩三個月嘛?”
“又或者退一步說,即便我願意散儘修為,放棄神婆之路,你願意跟我談一場隻有一年不到的戀愛,然後安詳入土含笑九泉不?”
那時的自己,比這一次還慫。哆哆嗦嗦的口頭表達,足尖朝外的逃跑準備,以及,被江子木的語言暗示瞬間捉牢的怕死心態:一度以為自己誤飲了攙著絕世蠱毒的飲料,霸占人家的洗手間昏天黑地吐了幾個小時……
之後,雖然在不同的場合不同的情境下,自己這名副其實的慫貨,或明晃晃或暗戳戳,又再幾度不要face的表達過自己的小心思,可是,有哪一回,是懷抱著“要命一條”的大無畏氣概,發自肺腑的把這種喜歡宣之於口呢?
喜歡的心意不過剛剛湧現,恐懼的情緒立馬如影隨形。然後,正麵情緒就像被嚇到的小蝸牛,藏起犄角一瞬間重新縮回殼裡。
某隻棗一副身體被掏空的表情,無精打采的癱在床上,閉著眼把過去半年多的點點滴滴囫圇一過,越想越氣,忍不住哐當一聲,往自個兒胸口捶了一拳,緊跟著一個悶悶的無能怒吼,過於低沉的嗓音,更覺得自己像個沒出息的感情盧瑟。
與此同時,腦子裡一左一右天堂地獄,兩個肖立早互相抗衡,全力拉扯。
“她江子木,就是瞧不起我。”
“想讓彆人瞧得起,你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碰到事兒不是舉白旗就是逃跑,這種純粹的慫逼行為,誰看得上呐?”
“哼,聽江子木的口吻,似乎所有的症結都在我身上一樣。喜歡不得是兩情相悅嘛,我這種一廂情願,有什麼意思?”
“拉倒吧孬種。不怪你怪誰?人家難道沒給過你機會?你自己把握不住,還看不得彆人勇闖天涯啊?”
“指不定,這個謝鼎,還有那位已經駕鶴西去的前男友,兩個都是純純大怨種。小命玩兒掉了,美人也沒撈著。”
“你撈得著。你能像人家謝教授一樣抱著江子木不撒手麼?你要真敢上手,那位玄學宗師直接引道天雷劈你個腦袋開花都是輕的;還有人家前男友哥,就算已經不在了,可人家的傳說不是一直在後繼者的頭頂上唰唰盤旋嘛?官方指定前男友,光一個title都眼饞死你!”
某隻棗猛地張開眼,似乎想給虛幻中那個一直給自己潑冷水的自己來一套奪命軍體拳,繃著身子沉默了沒有一分鐘,整個人突然一軟,擰著一張俊臉,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把腦袋惡狠狠的塞進旁邊的枕頭堆裡。
“呀~~~不甘心呐。事情不應該是這種發展方向啊。”
“我耶,無敵愛豆肖立早耶~放眼整個地球,怎麼能有我追不上的小姑娘呢?”
“作為一個男人,不爭饅頭得爭口氣——我就不相信了,我還PK不過他謝鼎?”
“舍得一身剮,管你幾任前夫,老子統統拉下馬!”
“切!不就是在位時間短嘛,遙想當年,明光宗登基不到一個月就掛了,金末帝黃袍加身半天就死了,我,肖立早,可是妥妥能跟江神婆膩膩歪歪做三個月模範情侶的呢!跟先人比起來,簡直幸福的過分了。”
突然滿腔熱血沸騰·GIF。可這萬丈豪情還沒堅持半分鐘,某人自己又先泄了氣。
“可……會死噯……短則仨月,長不過一年啊!去年的華國平均壽命,已經達到七十七了,我要是今年就撒手人寰,可是還不滿三十呢呀,等於連平均數的一半都沒達到!”
“況且,我這藝術人生,正是開花結果的黃金時節。英年早逝的話,對得起我的美貌,它也對不住我的才華!”
“正所謂,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藝術故,二者皆可拋。我可以死,但是我看不得我的粉絲因為我的死而生不如死!”
“雖然無奈犧牲小我,但是慷慨成就大愛!”
肖立早——一個熬著夜思考生命真諦的帶哲學家,一個冒著猝死風險舍命探討love&peace的辯證唯物主義,一個用自己的名字淋漓詮釋“間歇性躊躇滿誌,持續性混吃等死”的當代emo新青年。
……
當天晚上,肖大愛豆一直保持著萎靡的精神狀態,睡了就醒,醒來接著迷糊。半夢半醒之間,倒是把全天看到的信息素材好一通二次加工,連做個夢,都是一股子正房捉奸的味兒。
“呀江子木!你不能跟謝鼎在一起!”
“你倆不合適的,他給不了你幸福。咱們,我肖立早跟你,才是天生一對。”
夢中的謝教授仍然保持著機敏的反應力,手一晃,招呼著身邊的大蟒蛇向肖大愛豆攻擊。
“我跟子木不合適?你個膽小鬼就合適了?”
哼哼,論知識論眼界,講家世講興趣,謝鼎跟江子木,像極了專為對方打磨的齒輪,一開一合之間,默契無間好不好。
“那……就算你跟神婆在一起,你倆的好日子也長不了。”肖大愛豆死鴨子嘴硬,“用你那聰明的腦袋好好算算,剩下的人生還有幾分幾秒。”
“好歹,我跟子木以戀人的關係,認真相處了三個月。你呢?祝你長命百歲,白活一個世紀。”
“太…太惡毒了吧?”某棗戰栗,“反正,你也就甜蜜一百天。等時間到了,陪在神婆邊上的,還得是我。”
“如果你早點認識子木的前男友,估計這同樣的台詞,你也會跟他說的吧。”
“結果呢,天不遂人願——前男友走了,陪在子木邊上的人,變成了我。等我走了,陪在子木邊上的人,會是另一個不願計算代價、心甘情願用三個月的性命交換愛情的男人。反正,那個人永遠不會是你膽小怯懦的肖立早!”
“命都沒了,還要啥愛情啊?”
“連愛都沒有,還活著乾啥啊?”
“隻要活得久,熬死了你們一代又一代的鋪路人,指不定最後子木就研究出蠱毒的克星了。到時候,還不都得便宜我?”
“嘖嘖,你說子木圖你啥?圖你脾氣大呢,還是圖你膽子小?做人總得有自知之明吧?魯迅先生說的好——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
口水仗沒打完,肖大愛豆就看見謝鼎跟江子木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卿卿我我,屏幕上那漫長的擁抱,居然被記憶原封不動的打包捎到了夢裡,同樣的時長,同樣的甜蜜,刺眼又刺骨。而BGM適時響起,居然特喵的是自己那首經典代表作《戀愛的魔力》。
我用自己的夢境撒狗糧給自己吃——永動機新概念。